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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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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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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年

文/岭南鱼

记得小时候,过年是多么热闹!那时,爷爷 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健在,一大家子人在一起 过年,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除夕早上,母亲早早起来做饭,我们起来打 扫卫生,贴对联,糊灯笼。吃完早饭,收拾完锅碗, 小舅就来接我们一家去外婆家吃午饭。母亲给我 们换上新衣服后,一家人就分坐在小舅和父亲的 二八豪华大自行车上,一家五口就这样浩浩荡荡 向外婆家驰去。

外公当时是村里的支书,又是他们家族年纪 比较大的老人,所以过年的时候,大舅(和小舅 是堂兄弟)一家、珍姨(大舅的妹妹叫珍,所以 我们叫她珍姨)一家、还有小外公(外公的堂弟) 一家、大姨一家、我们一家,都到外公家吃团圆饭。 好几十人在一起吃饭,甚是热闹。

我们小孩子分两桌,大点的一桌,小点的一桌。 大的一桌学大人划拳、猜子儿,我们小的一桌就 老虎杠子鸡或者大压小。我们也喝酒,但喝得很少, 遇到自己喝时,不喝,使出浑身解数来说服别人喝。 所以我们小孩子在一起一般也喝不醉,但是最终 还是有喝醉的,那是大人找他替酒替醉的,由不 得我们。 那时最喜欢看谁喝醉了。谁要是喝醉了,一 群人就围着他逗他玩,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但那时候却经常因为逗小醉汉,而把人乐得人仰 椅子翻。

喝点酒的我们气也粗了,胆子也大了,几句 不和就和对方打起来,然后就是一家子的给一家 子帮忙,其他人也假装拉架,大人们就像没看见 似的,由着我们打,除非谁把谁打得挂彩了,大 人才急急跑来把他们拉开,然后他们继续去喝酒。 他们离开之前通常会威胁我们几句,我们当时听 着害怕,但等他们转过身,我们也就忘了,仍在 一起玩,仍又打起来。 吃过午饭,小伙伴们打打牌、消消食,父亲 和小舅醒了酒,然后我们一家又坐着父亲和小舅 的豪华车回来。在家里歇上几分钟,一家人又向 奶奶家奔去。

奶奶、大妈、小姑还有婶婶早就把年夜饭准 备得差不多了,母亲赶紧到厨房去帮忙。不一会儿, 我们把桌子摆好了,菜也端上来了,仍旧小孩子 一桌,大人一桌。 爷爷比外公严肃,脾气也比外公大,再加上 在爷爷家吃饭的孩子少,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 在爷爷的监视之下。爷爷有个规定,那就是吃年 夜饭的时候,不能在饭桌前喝水、喝汤。爷爷说, 如果喝水、喝汤,来年种地干活时容易下雨。

如 果爷爷发现谁喝了,准会被咆哮一顿,这让父母 们很没面子。 可是面对桌上那么一堆好吃的,好喝的,我 们可以不喝水,可是能禁得住不喝汤吗?于是, 我们就互相掩护着喝汤,喝完汤后,再悄悄地将 菜碗送到厨房去,我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 还是被爷爷发现了,因为他发现我们桌子上的汤 碗不见了。于是,我们大家都一起被他训斥一顿。 那时的我们,像是久渴了的小鱼,又像是久旱的庄稼,一个个爬在溪边咕咚、咕咚喝了十来 口才停下。

停下后,长舒一口气感叹到,真舒服啊! 我们在从溪边往回走的路上,边走边讨论今 天谁喝汤喝水了,谁没喝,然后就让大家一起记 下来,看看来年谁家地里做活的时候是否下雨, 验证一下爷爷的说法对不对。可到了开春忙种的 时候,我们却把这茬忘了。来年除夕年夜饭,我 们继续背着爷爷喝水、喝汤,继续验证爷爷的话 看干农活时老天到底下不下雨。

除夕晚上,大家开始玩了,母亲却要忙着准 备正月请客吃饭的各种菜品和干炸果盘。 母亲教我和姐姐和面,擀糖饺子皮、扁食皮、 背篓系(一种炸果子)、菱角片子,母亲准备糖饺 子用的馅、扁食馅、红薯果子、鸡蛋泡等,一切 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边包、母亲边炸。 最后炸得两样东西是红薯丸子和豆腐片。我 最喜欢吃红薯丸子。母亲把红薯蒸熟后,让我们 把皮剥掉,然后用手把红薯搓细、搓匀,然后加 上少许白糖、细玉米面、麦面,再使劲搓。把红薯、 面粉搓匀后,再搓成一个个丸子,丸子在热油锅 里一炸,金黄金黄的、油亮油亮的。母亲捞出一 小碗来让我们解馋,其余要上供的母亲是不让我 们尝的。

刚捞出来的丸子,酥软、香甜,让人吃 上就停不下来。 母亲每炸完一样,就用小碗盛一碗出来让孩 子们尝。刚吃完年夜饭的我们,竟然在这个时候 还能吃得下东西,我们就像饕餮一样不停地吃,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忙完这些,案板腾出来了,父亲开始剁肉馅。 母亲将厨房收拾干净,我们又盛些瓜子、花生、 核桃、板栗、爆米花和苹果,边打扑克边吃着东西, 直等初一早晨放鞭炮的时辰到来。 一声炮响,大家一哄而散,拿起提前准备好 的塑料袋前往各家门前捡哑炮。

除了初一,我们不能去别人家吃饭外,整个 正月都是年。我们走亲戚,在亲戚家轮流吃饭, 亲戚间也互相请吃,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后天 他家,从初二开始排,有时排到十五前后,也没 吃结束。天天都是好吃的流水席,把我们这些饿 了一年的小馋狼,个个吃得肚肥脸圆的。

接下来 的一年,大家又要靠年的记忆过这一年了。毕竟 平日里谁家能舍得天天鸡呀、肉呀、大米饭呀吃 着呢? 去年腊月,父亲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弟弟一家在老家陪母亲过年。我因为孩子上高中、 放假晚、开学早,而不能在家陪母亲过年。

过年,对于有父母的人来说,那是一种诱惑。 到了那个时间,你不回去都不行,因为你的脑海 里经常萦绕着一个声音——回家过年。

当你回到 父母身边后,如果不是工作或其他什么事,谁也 拉不走你。因为你发现在父母身边,你才能全身 心地放松,才能安心地享受着他们的唠叨,他们 的美味,才能吃得香、睡得香。 年是团圆,年是美食,年是天伦之乐,年是 一个家不散的根。过去的那些年,已是一种甜蜜 地回忆,永远封存在了记忆中……

《当代散文》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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