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文/纪象启

绍明家和我家是邻居。按辈份他叫我叔叔。基于这层关系，他去世多年后，我一直想为侄儿写点东西，但我对他去部队后的有关情况了解甚少。今日，我在翻看山东省滨州市委原副秘书长马明德赠送我的《听芦轩文集》一书，我突然看到马秘书长与绍明的一张合影照片。那是1979年5月，作为全军群众性体育活动先进单位代表，出席全军第四届体育运动大会的马明德和已成为八一体工队运动员的纪绍明（两人曾共事于惠民军分区独立营一连）的合影，地点是总参第四招待所。看了这幅照片，我立即拨通了马秘书长的电话，此时，我俩就绍明的那些点点滴滴之事聊了起来。

我说，作为他家的邻居，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世世代代几百年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而作为叔侄，这是一个家族的关系。但我年龄小，他比我大5岁，我们是“老侄少叔”，我虽年龄小，但他对我很尊重的，见到我从没喊过我的名字，一直称我为“大叔、大叔”的。

对他的印象，最深的是1971年春我家翻盖房子时，他正好在家探亲。那天，街里街坊们从村后坡的窑上为我家推砖，距离大概有一里多路。此时，来帮忙的小青年有十几个，他知悉后，也“披挂上阵”了，只见他脱去军装，只穿一个背心，换上了短裤，接着“呼呼”地推起胶轮车子。那车子是借的，且为新车。也许他推的砖太多，也许车主怕车子弄怀，有人将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知悉后，赶忙追上前去，小声对他说，军田（绍明小名）啊，你少推点就行啊，这样太累的，他回答说：不累，二爷爷！父亲不明说主家心疼车子，只好劝他少推。此时，我看那车上的砖堆得老高，高度超过了车架，数量比其他人推得多。而他却推着和玩儿一样，这事儿，真让大家开了眼界，也震动了村里的人。

晚间，下半夜，母亲可能太劳累的缘故，突然上吐下泄，大声呻吟起来，这声音惊动了已无墙（因盖屋，两家的墙暂时扒开了）的西邻。此时，我睡得很“死”，等我起来，只见绍明和父亲在照看着母亲。父亲对我说，多亏了军田（父亲老是称绍明的小名，习惯了）听到你娘呼喊，来得及时，咱家里也没药，是他从家里带来的药让你娘吃了才好点了，不然这深更半夜的，去找谁啊，此时，父亲感叹着：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

此时，马秘书长继续在电话中说：那是1970年底，绍明入伍于惠民军分区独立营一连。1971年冬，连队进行了一次拉练。途中，路过两条公路的交叉处，此时，连队的那匹拉车的骡子大概听到路上汽车喇叭的鸣笛声，骤然受惊，于是狂奔起来。此时，驭手惊慌失措，而公路上却是人车汇集，眼看一场重大事故发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绍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把惊骡的头死死抱住，从而避免了一场事故发生。为此，他赢得了领导和同志们的交相称赞。我听到这里，不仅使我想起电影《青松岭》里“万山大叔拦惊马”的镜头，又想到他在村里的所为，此时，他的“助人为乐、他人第一”的形象立刻矗立在我的面前。

马秘书长继续说，据我了解，纪绍明曾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先后13次获得全国链球冠军，8次打破全国纪录，把我国男子链球成绩由原来的63米76提高到67米09，在1978年获得第8届亚运会男子链球第3名。同时，他也是一名优秀的教练员。他带的队员曾13次获得全国男女链球冠军，4次打破女子链球亚洲纪录。队员们参加了2000年悉尼奥运会、2002年第14届亚运会以及2003年世锦赛等，均取得好成绩。部队为表彰纪绍明同志做出的突出贡献，先后给他记二等功3次，三等功7次，两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我放下与马秘书长通话的手机，那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在苦苦思索着：绍明于1952年6月出生于广饶县纪家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里，于1970年12月入伍，1975年3月入党。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培养出来的链球运动员、教练员。他由于长期超负荷工作，患了严重的体位性低血压和心脏病。此时，他仍坚持工作。在训练场和去训练场的途中，他曾昏死过五次，每次苏醒后，总是很勉强地笑着说：“没事没事”，依然关心和指导运动员训练。在第九届全运会上，他带的队员拿到了金牌，而这时他是最开心的一个人。

2003年，绍明的病情加重，但他心系链球，情系训练场，在身体稍好一些的情况下，坐着轮椅到训练场看训练，在2003年9月28日这天训练结束后，刚把他推回家，他说“我很累，想休息一会儿”。也就是这一天他又一次昏死过去，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未能苏醒，这一年，他才51岁，就永远告别了他心爱的链球事业，告别了与他朝夕相处的领导和队员，告别了深深爱着他的妻子和年仅16岁的孩子……

他在事业如日中天，家庭非常需要他的时候离世。用他的妻子王月华的话说：“绍明的离去，使运动员失去了一位好教练，也给我和我的家人留下了无限的痛苦、思念和回忆”。

作为他家的老邻居，作为他的少叔叔，我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十分难过。为此，写下这段纪念性的文字，以示对他的怀念。此时，我可以向远在天堂的侄儿说：绍明，国家体育总局、中华全国体育基金会乃至军委政治工作部的各级领导和同志们不会忘记你；纪庄的父老乡亲不会忘记你；我和家人也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