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消息

　　文/姜少杰

       严寒封锁了春消息，清冷的街道上到处光秃秃、灰蒙蒙的。忽然，一抹鲜活的生命映入眼帘，那是一丛拔出了紫茎的春韭。凛冽寒风中，只有一两厘米长的它毫无怯意，张扬着欣欣的面庞，昂然吟唱着生命之歌。

不止一丛，十几丛春韭合唱着生命之歌！完全不在意自己生长的地方——破旧的三合板与旧铁丝箍成的泥槽，被露天放置在天桥下工人休息的玻璃房边。

春天来了吗？

杏梅树紧跟着吐露出春消息。春寒料峭时，它们繁多的枝干上悄悄鼓起花苞，随着春之脚步的走近，红艳赛着伴儿似的不断吐露。当蜂蝶在杏梅花上穿梭时，原本光秃秃的老榆树大方地摇起长长的绿钱串来。钱串的绳儿断了，纷纷的榆钱飘落在行人的头上、肩上，飘落在刚长出嫩叶的冬青树梢，在小道上集成绿溪，打着旋儿、哼着曲儿飘远。几棵稚嫩的小榆树“蜗居”在冬青绿墙间，它们只比冬青高一两米的样子。它们没有钱串炫耀，只怯怯地舒展一两枝柔曼的腰身，随风摇曳簇簇新叶。

我惊诧榆树生命力的顽强，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利用身下残存的抔土，就完成了生命的延续？几日后，一棵小榆树眺望着门口的春天，兀自在大楼内的水泥楼梯缝间挺起朴拙的身姿，不屈的抗争精神令人动容。

暖风阵阵吹，转眼已至四月中。我与女儿随旅游大巴来到昆嵛山景区。徜徉在连绵起伏的绿树繁花与青山绿水间，我们的惊喜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表达？这里是花草树木恣意生长的天堂。

昆嵛山横亘烟威两地，属于长白山系，黄渤海的形成使昆嵛山与长白山主体分离，造就了这里暖温带森林生态系统。景区门口，绚烂的桃花远远地向我们打招呼，这是开放在绿野中的山桃，树态优美，枝干扶疏，迷人的粉红色花朵清雅地挂满枝头，绯红的花蕊轻颤，像飘入人间的精灵。波光粼粼的绿水映衬着它，挂满绿色长毛毛绒的杨树与摇摆着枝条的老垂柳一左一右地陪伴着它。

踏入石门里景区，脚下的柏油道路崭新而蜿蜒。路建在半山腰，路两旁草木丛生，山花烂漫，峰峦叠嶂。道左是渐入谷底的山坡，山坡上鲜花灼灼。道右的山坡渐入山峰，坡上的大树小树品种繁多，似乎都长在岩石上，有的已绽放新绿，有的依旧是光秃模样。各种花草、灌木亦如此，有的已生机盎然，有的还不动声色。

“山陵起伏森林茂，沟壑纵横雨露多。”当我在一棵刚发芽的大树下发现一丛盛开的花朵时，随即看到一条在谷底石块间流淌的小溪，听到了潺潺的水声。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少年时去姥姥家的路上，有种叫“策李”的小山果，它春天时就开出这样明艳的浅红色小花。花朵会慢慢变白，秋天时结出或红或绿的小圆果，酸涩大于甘甜，却圆了我对果实的梦。

山泉是层出不穷的，它一会儿以溪水的模样淙淙作响，一会儿以潭与湖的模样当山与树的镜子。似曾相识的还有蜿蜒的山路与两岸的绿树，层层叠叠的山峦啊，无穷的新绿。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正走在张家界景区，走在清澈的金鞭溪旁，金鞭鱼正成群上溯；又好似徘徊在有小九寨沟之称的黄花溪景区，正走向李清照纪念馆……昆嵛山与那两处风景又有不同。大不同是山花多，新绿多，随处可见的崭新桃花，使整个山水多了妩媚多了妖娆。我是在酷暑时探访那两处景点的，而眼下正是生机勃勃的春天，谷雨时节更有它无与伦比的春韵。还有，这里的鸟鸣声更多。我们眼见着一只不曾见过的红嘴大鸟儿高声鸣叫着从眼前飞过，从容的模样令我们驻足目送。

经过一段直行，峰回路转，路边又见碧波荡漾的湖景。昆嵛山曾被王重阳认为“南面没有岸、北边没有边的仙山”，这里山势重叠起伏，沟壑纵横交错，若不是正顺着大路走，我会以为已迷路。渐渐转入山高林密处，身左是高高的墨山，身右是深深的幽谷。一丛丛或白或粉的小花堆儿在无花的大树下粲然绽放，野梨？野杏？……生长在平原的我分不清，但确认它们与桃树同属于蔷薇科。

“快看，这就是我在福山夹河生态园看到的怪树，它的树干上也长满这样羽毛样的嫩枝叶，漂亮！”我为自己的新发现而惊叹，眼前的树可比生态园里的高大、粗壮太多。“妈妈，这是活化石水杉！看牌子！”一抬眼，一片笔直的水杉树直插云霄，昭示着这片森林的古老与神秘。水杉树南面姹紫嫣红，遍地鲜花已染红大半个山坡，蔚为壮观——芝樱花海！

花海入口处，一大丛野生灌木正怒放着淡粉的花朵，那种朴素，那种热情烂漫瞬间融化了我们的心。花丛旁的小动物与小人物们都是用草绳做的，显得质朴无邪。花海前，两位盛装的妙龄少女轮流站在一只旋转的半圆形球里翩翩跳舞。她们的腰身似赵飞燕般轻盈，舞姿曼妙，眼波流转，笑容可掬，引得掌声阵阵。进入花丛，只见芝樱花花茎丛生，分枝众多，每个枝顶都开出五片娇艳小巧的花朵，形成简单的聚伞花序，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漫山遍野的小伞啊，漫山遍野的玫瑰红！不全是红，中间夹杂着浅紫、粉红、雪白、翠绿、金黄的，皆连成片，像流光溢彩的花毯，像莫奈笔下千姿百态的荷塘。站在花海向不同角度看，你会发现迥异的美：阳光温煦，无边花海灿若云锦，顺山势连绵起伏，神奇变幻；万千棵枯树、绿树、花树各领风骚，起唱着自个儿今年的歌谣；远近的山影或清秀，或厚重，或缥缈……

花海间的绿树下有石块砌成的水槽，水槽里有溪水缓缓流下。蔷薇花满身绿叶红芽，相拥着聚拢在溪水上方的架子上。蔷薇旁边一丛丛的荒草很显眼，女儿说：这可能就是粉黛乱子草吧？哦，难怪它们能将荒芜状的自己保存到现在呢。仔细看，荒草底部已长出绿草。

顺镂空的石桥返回大道，发现路边有棵大的野果树。丛生的枝干矮的不足半米，高的近三米，枝头热热闹闹地缀满白花朵，像满天繁星忽忽闪闪。它的枝干自由舒展，没有像果园里的同伴那样被压低，也没有变粗胖。这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都自由生长，显得高挑，却不孱弱。遒劲的枝干似在微风中发出声响：我生活得很好，我喜欢阳光雨露，也不惧风霜雪雨。

路两旁的绿树愈发高大葱茏，山势有些险峻，红松树多起来。“天重叠水潺湲，闻道此处别有天。洞里仙人何处去，烟霞风景自年年。”这里是以中国赤松为主要保护对象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北方难得的天然氧吧，是王重阳及弟子创建道教分支全真教的地方。大的广告牌让我们心头一热：自然山林是野生动植物的家，我们去人家家里，就要保持做客人的礼貌。挂着“臭椿”牌子的巨大椿树树干光秃秃的，并不急着萌芽，与它同样慢性子的，还有好几棵写着不同怪名字的光秃老树，我们围着石桌坐下来。年轻人悠然躺在氧吧的吊床上休息；年轻的母亲为孩子轻摇着吊床，满脸惬意；水从石龟的嘴里吐出来，流进树下一个圆形的小石潭，潭水溢出，顺着弯曲的石道缓缓流淌……

下山路上，芝樱花海迤逦倒映在路边绿水中，水光潋滟，形成绚丽的湖光山色，令人陶醉。水边桃花与枯树也纷纷拉长了自己独特而奇妙的影子，亦真亦幻，美不胜收。

不舍得离开这片生机勃勃的原野，一步三回头；想像卖山货的村民们一样常居在这里，任凭阳光把脸晒成黑红的模样；未曾离开就想再来，然而，集合的时间到了。

谷雨时节，齐鲁大地渐渐斑斓，光景无边。让我们放下重负，踏青户外，接收来自五湖四海的春消息吧！

作者简介：姜少杰，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理事，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芝罘区作家协会理事，《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