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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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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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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物志

平生不怕周旋苦,磨得人间日子香。

                           ——题记

对于石磨、石碾、碡碌、石夯等,相信五、六十岁的人并不陌生。过去在农村,“家家有石磨,村村有石碾。”是当时的现实情况。如今这些石质器物只能在收藏农村老物件的“博物馆”里才能看到了。石磨、石碾作为乡愁的一部分,是具有较高的欣赏价值和研究价值的。

石磨的来历与变迁

磨,最初叫做硙,汉代开始叫做磨。相传,石磨是由鲁班发明的,《世本》等文献中记载“公输班作硙”,由此可以推出,在战国时期,石磨就被人们所使用。石磨有水力的,畜力的,还有人力的,而人力的俱多。

随着时代的发展,石磨也在不断演变。石磨的发展又分为早、中、晚三期。从战国到西汉为早期,这一时期的磨齿以洼坑为主流,坑的形状有长方形、圆形、三角形等形状多样,极不规则;东汉到三国为中期,这个时期是磨齿多样化发展时期,磨齿的形状为辐射形,分区斜线型,并有四区、六区、八区型,也有十区斜线型。

石磨,通常由两扇组成,分为下扇(不动盘)和上扇(转动盘)。两扇磨的接触面有一个空膛,叫做磨膛。同时,接触面上有凿孔,有排列整齐的磨齿,用以磨碎粮食。石磨,是把瓜干、小麦、大豆、高粱等粮食加工成面粉的一种器械。

早些年在农村,石磨的普及性非常高,可以说是人们居家生活的必备器㭜,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围绕石磨创造了许多富有哲理的歇后语。有趣的是这些歇后语大多与驴有关,比如:驴子拉磨——跑不出这个圈;老驴拉磨——光′转圈;老驴啃石磨——嘴硬;老驴拉磨——走不远;驴拉磨,牛耕田,各干各的活,各走各的道。

早些年,在我老家的旧宅就有一盘石磨,我也曾写过关于母亲与石磨的散文——《母亲的磨坊岁月》。记忆中,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初,石磨作为粮食加工成面粉的一种器械,在农村是普遍使用的。那时,左邻右舍扛着装有五谷杂粮的布袋,拿着家什到我家推磨。心地善良的母亲热心助人,邻居家推磨人手少时,她会乐颠颠地帮人家推磨或筛面。兴生产队时,人们常常利用晚上或早晨来推磨,古道热肠的母亲只好起早贪黑地为乡亲们“服务”。在那个乡下吃盐点火都成问题的年月,晚上推磨需要点煤油灯的,有时人们来得匆忙忘了带灯盏,母亲就会拿出父亲买的“马灯”为人家照明。母亲因此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好口碑。我家的石磨,见证了贫困年代庄稼人的欢乐与忧愁。

直到1983年,张庄村村西有了第一台打面机,村民才结束了推磨、筛面出苦力的日子。从此,石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当时许多农村,经常看到被遗弃的石磨,或是来做饭桌、垫井台,或是用来垒猪圈、垫马路,让人看后不免会叹息和遗憾。

石碾见证了乡村苦难岁月

经查资料,石碾的历史可谓久远,可追溯到秦汉以前,在发掘西安秦始皇陵西侧的秦代陶窑遗址时,就曾发现两盘石碾轮。至唐代的使用更为普遍,在碾轧陶土、茶叶等方面被广泛应用。宋元以后,石碾便成为农民用于脱壳、碾粉、精米加工及榨油、榨糖等方面的主要加工农具,并一直沿用到近代。

石碾主要有五部分组成。1,碾石,也叫碾盘,用来承托碾砣谷物用的石底圆台。2,碾砣,也叫碾滚子,在碾台上滚轧谷物用的圆柱形石头。3,碾框子,用来支撑、约束碾砣围绕碾道前转的框架。4,碾管芯,位于碾台中心,用来约束碾框子的框架。5,碾棍,在碾框子上推碾用的棍子。

一般每村都有一两盘石碾,大致是在村民居住集中的地方,选一向阳、宽阔而背风的平地安装石碾,产权公有,村民都可以使用。

推碾的时候,至少需要两人,或多人专门推碾,有时也用牲畜。一个需要在碾滚后面,一手推着碾棍,一手拿着扫帚把那些轧蹦到碾盘边上的粮食,扫到碾中间,碾滚一圈一圈地轧,碎了的粮食又一遍一遍地被过萝,直到不剩下渣了为止。总之,就是将加工的粮食直接铺倒在碾盘上,经过石滚多次碾轧达到脱壳、轧碎的目地,属于开式加工。

记得张庄村村西有盘石碾,是在第四生产队“五保户”张大爷院子里,村庄西半部的村民碾轧地瓜干、谷物等,都集中在那里劳作。那里也是个人场,不用碾子时,左邻右舍社员们(村民),三五人蹲在碾盘上聊天、拉呱、抽烟、打牌,嬉戏打闹,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使用石碾时更为热闹。一家家男女老少齐出动,有肩扛谷物、瓜干布袋的,有拿扫帚、簸箕的,也有拖儿带儿“叽叽喳喳”上“战扬的。“咕终,咕咚”的碾滚声常常淹没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顽皮的孩童追着大人满碾道跑,呵斥声、叫骂声全当耳旁风。性格要强的妇女,有时不按“先来后到”的规矩走,结果,两家往往是拌嘴、瞪眼不欢而散。

记得我上初中时,曾写过关于石碾的一段文字:石碾转动起来,五冬六夏,不舍晨昏,在静静的乡村,是一道风景,也是一道快乐的音符,在冬雪夏雨里,在寒风骄阳中。路过那盘

石碾,我会痴迷地看一看,看那碾盘上的积雪,看那雨滴落在碾盘上溅起的水花。在朦胧的月光下,清辉映着碾盘光光的石面,间有蛐蛐迷人的鸣叫,静谧温馨,一幅画,一个瞬间,一个永恒的定格,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难以忘怀……

石碾转动起来,转动的是一代代父老乡亲的辛苦记忆,石碾见证了故乡苦难岁月的一个个凄美故事。

如今,即使在农村也难觅石碾的踪迹,它作为乡愁的一部分早已淹没在农村生活的历史长河中。

难忘乡愁里的石夯

石夯,主要功用是夯砸、拍打填土,以使土与土之间结合致密。据史料记载,夯具从战国、秦汉之际一直到元时期皆发现。可谓夯的历史久远。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鲁西南农村,那时没有打夯机,农村建房打地基,都是用圆柱体石料夯实的,立柱夯重75公斤。2021年,我曾写过一篇《乡愁里的打夯》散文,发表在《当代散文》2021年第1期上。

打夯是一项群体活动,一般9个人左右,一个人扶把手(也叫夯头,或硪头,即:喊硪号的人)。彪形大汉把石夯立起,石夯两侧绑着两根一长一短的木棍,长的木棍是夯头(或硪头)扶持的夯杆,然后用绳索把木棍、夯杆与石夯梱绑结实,夯的底底部四周栓系上麻绳辫(前头细后头粗),打石夯前的准备工作就算完成了。

在故乡张庄村,表哥是村里响当当的“硪头”,夯歌号子熟烂于心,喊起号子来声音高亢嘹亮,也极富有穿透力和震憾力。表哥是个憨厚正直的人,为人实在,乐于助人,在村上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那时农村建房盖屋,一般选择在春天或秋后,那年代兴生产队,社员挣工分看得重,白天不肯打缺工,往往利用夜间打夯,地基旁立一木杆,木杆上端栓系上一盏“马灯”或嘎石灯。请来打夯的村民桃灯“夜战”,也是赶建房进度常有的事。金秋时节,一轮明月升起东方,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村庄里传出阵阵嘹亮的夯歌声,沉重的石夯被人们一次次举上半空,又一次次重重落下,地基上不时发出阵阵沉闷的“咚咚”声,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传得很远很远,打破了寂静的夜空。振奋人心的夯歌,为艰苦岁月下的村民注入了战胜苦难日子的勇气和力量,夯歌里充满了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表哥的石夯队还立过头功呢!那是1975年秋后,在旧城黄河堤坝修筑时,城关公社选派了14个打夯队,都是从各大队选出的精兵强将。硪工们个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人高马大,打起夯来生龙活虎,干劲冲天,热血沸腾。14个打夯队开展起了夺红旗竞赛,堤坝上红旗招展,号子声此走彼伏,声震云天!七十多公斤重的石夯,一个比一个抛得高,夯头高声引领,硪工强音迎合,一个比一个响亮。经过一番激烈的“大比武”,结果,表哥带领的打夯队夺得了第一名。当时,还受到城关公社的表彰呢!

光阴飞逝,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汽夯、电夯逐渐成了打地基的主力。石夯,作为乡愁的一部分被冷落在某个角落,优美动听的夯歌也渐行渐远。那个你帮我我帮你的乡亲乡情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

碾过故乡打麦场的的碌碡

碌碡,鲁西南的庄稼人叫“石磙”。据查史料,早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使用碌碡的记载:北魏学者贾思勰所著《齐民要术》中,关于碾打小麦和青稞等脱粒的注文,曾曰:“治打时稍难,唯伏日用碌碡碾。”宋代著名诗人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诗之六中云:“骑吹东来里巷喧,行春车马闹如烟。系牛莫碍门前路,移系门西系碡边。”,说明宋代,碌碡已被广泛应用,几乎家家都有,秋收碾轧打场,闲暇时戳立门前,成为拴牛的石桩,作为秋季打谷碾场主要工具,碌碡已有一千多年历史。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当听到天籁般布谷鸟悠远叫声,长輩们说,应该准备麦收了。

打场,是七八十年代鲁西南一道独特的风景,那时农业机械还没普及,许多农事劳动还都靠体力劳作。打场就是那个时代十分重要的农事。临近中午,小麦在打麦场晒干后,大人们便把牛牵出来,给老黄牛套上夹板,套上石磙和硓石,在晒了一上午的麦场上转圈地碾轧,在周期性地“吱呀,吱呀”地响声里,使唤牛的老把式,在麦场里不断移动着中心点开始了一圈又一圈的碾轧,还要用木叉把麦秸挑翻多次,直到麦粒几乎全部脱落。石磙和石硓,可谓为当时的打麦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些r打麦场景,只能在八十年代之前才能看到,随着农业机械的不断推广,从收割到脱粒已全部联合收割机代替。如今,打麦场消失了,农村的牛也基本不见了,打麦场的场景被现代的富裕所淹没。

回忆,打开了尘封的往事。掀石磙,也是挺有趣的娱乐项目。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农村文化娱乐项目极少。石磙,也曾给年轻人带来过欢乐和喜悦。

乡村的汉子们身强力壮,干完一天农活,晚上吃过晚饭,饭碗一推,相约三五个壮年小伙比赛掀石磙。掀石磙比赛的是看谁的力量头大。农村的夜晚祥和静谧,一轮圆月挂上了树梢,大地像镀了一层银,渲染着夜色的柔美。村边西南角的场里,乡村的老小爷们闲来无事,便聚集在一起,聊天,侃大山,拉家常。一帮孩童在场里嬉戏玩耍凑热闹。

“来吧,咱看谁能把它立起来!”一个身强力壮青年人走到场边一个石磙前,用挑战的口吻问道。那石磙足有四五百斤重,几个青年围着石磙转了一圈,有两个胆祛地挂了“免战牌”。

“我来试试!”膀大腰圆的张:献忠自告奋勇地应战。他习练过大洪拳,有把笨力气。只见他甩开臂膀,哈下腰,双手抠住磙窝,攒足了力气,“嘿!”只听他大喝一声,硬是把卧着的石磙掀了起来。

“好!好!好!”围观的大人小孩喝彩声、掌声响成一片。趁热打铁的献忠,接连又把石磙掀了两个跟头,掌声、喝彩声又掀起了高潮。掀石磙比赛,把这种理念,这种勇气和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如今,石磙渐渐远离了农村人们的生活,石磙隐没于乱草中,爬满了青苔,但作为改革发展的见证,石磙,也将永远定格在历史长河中。

五,石臼延生的传说故事

石臼也叫兑臼、石春,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农用家什,出现在石碾、石磨之前。大约三千多年前,中国人开始食用稻谷。从那时候起就开始了制作石臼,用石质、木质春米,终于能够脱粒了,增加工序,口感好,好吃了,这都是人类的巨大进步。石臼是古代人类生活的必需品,石臼和水井是人类定居点的标志。

鄄城县属鲁西南地区,鄄城县彭楼缜有个郭对旧行政村,该村旧称郭对臼,源于郭氏祖奉旨来雷泽任丘县教谕,曾带一古器石碓臼。另一种民间传闻,老辈人弟兄们分家,其中一人只得到了一石碓臼。言下之意,贫穷之家没有什么遗产可分。正史也好,野史也罢,人们向往和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愿望,是亘古不变的。

在人类进入电气化时代,石臼逐渐被淘汰。前段时间,县作家协会组织了一次采风,在鄄城县舜王民俗文化博物馆,亲眼目睹了石臼的“尊容”,馆长秦锡珊为老辈人留住了乡愁,珍藏下了农耕记忆。是的,社会的发展和进步,都是在不断的创新和淘汰中前行的。

“变迁”的石槽

石槽,石制的凹形器物,长条形,用来喂猪或喂牛。石槽一般长约三五尺,宽约尺许,深五六寸。

小时候,老家的东南角有个猪圈。猪圈里一旁放着一个猪食槽。那时,勤劳的母亲养了两头小猪。一到中午,小猪饿得“哼,哼,哼”地直叫唤,母亲就从站橱里拿出几个菜团子喂它们。那时兴生产队,母亲一边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一边歇息时在田间拾些菜叶、瓜秧等,带回家为猪作饲料。有一年,一头半大猪得了猪瘟死了,一项不小的经济来源“破灭”了,辛苦操劳的母亲很是伤心。

1980年10月,家乡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的第一年,生产队的牛马驴骡被作价处理。在家劳动的三弟买了一头小牛,为了耕地打场有个“好帮手”。于是,家中的那个“猪食槽”又变迁为“牛食槽”。

78岁退休的父亲喜出望外,主动承揽了饲养小牛的重任。牛槽边常常能看到他劳作的身影,一会儿拿着木棍搅拌食料,一会儿拿水桶为牛儿喂水,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忙得不可开交,劳累并快乐着。

为了让小牛长得膘肥体壮,年近古稀的父亲不惜力,他骑着大金鹿自行车,到田间地头去割青草。夏天暑热难耐,他老人家却挥汗如雨,成梱的青草往家里拖。我曾劝他要安度晚年,不要再干农活了,父亲却笑笑说:“没事的,轻来轻去的,我干得了!”

入夜,牛屋的油灯下,父亲会守在牛槽旁加料草,喂饮水,一熬就是半夜才肯回屋休息。

我家的石槽,见证了父母在苦难岁月里的艰辛劳作。

如今父母已去世多年,石槽也被三弟放置到院落的一角。睹物思人,总会让我眼眶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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