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野艾香

　　文/景丙成

端午已从身边悄然而过，楼道里还飘散着淡淡的艾香，虽没有了端午节那天的浓烈，但这淡淡的香气，似乎更宜人。我住的是一个老旧小区，楼道里住户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很多还是以前的同事。我们孔孟之乡，崇尚文化礼仪，对端午这样全国性的大节，自然不会错过，会好好的享受一下插艾蒿、吃粽子、缝香包的过程。

上周回家，我是坐公交车回去的。现在交通方便，坐公交比开自家车方便，出来就坐，返程不用转乘就到家。相比刚参加工作时，城乡来往，简直是天壤之别。那时，进城坐趟车可不方便，出村还得步行七八里路，到镇驻地才能坐，八十年代还不叫镇，叫公社驻地。从公社驻地到城里一天就四班车，上午两班，下午两班，路还不是油漆路，全程是泥土路，一遇上不好的天气，车不是延时就是晚点，根本就没法掌握个准时，可不像现在，一路油漆，大数据遥控监测，准点准卯。

上周我回家，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回家随便看看。夏天雨水多，家里还有一栋老宅子，去年才重新修缮，也不撒风漏雨，但毕竟是五六十年的老房子了，经不住风吹雨打，回家看看放心。当然，最主要的是回家割点野艾回来。因为端午节到了。刚上幼儿园的孙女，放假时老师就布置了作业，要求在家人指导下，缝制一个漂亮的艾香包，假期回来共同展示。孙女可当回事了，放学刚出校门，就叮咛来接她的奶奶，帮她缝制一个香包包。孙女的话就是圣旨，晚上吃饭时，妻子就嘱咐我，明天一定回家割点艾蒿，顺便看看家里的宅子。

在我们家乡的习俗里，端午门前插艾是少不了的细节。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家家门头上、孩子脖子里戴的香布袋里、灶房煮着的鸡蛋锅里，就都放上了艾叶，这些流程必须是太阳出来之前完成，其中缘由，我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炉上铁锅里艾叶煮蛋，俗话说‘清明蛋’，一个个黑黢黢的，看着很不卫生，妻子就说：看着恶心，吃着舒服，而且还能治百病。当然妻子说包治百病夸大其词，但“清明蛋”却也是一种不可多得食材，“节、药、食”合理搭配，相得益彰。说实在，妻子每年清明都备很多野艾，说是泡脚能够活血化瘀。为了这事，我曾和妻子争论过，我说艾草泡脚，不一定非得端午前后，什么时间也一样有功效。妻子就拿家乡的另一种药材‘白蒿’和我顶对;“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白蒿当柴烧”。无言以对。家乡山上的中药材很多，看来入药与节气真的很重要。

下午，返城的大巴交车上，大部分乘坐的是老年人，进城看孩子的居多，大包小裹，你一提大蒜，我一包生菜，都是自家菜园里种植的纯天然蔬菜，当然也忘不了带上一把从路边沟沿采来的野艾。这时，我闻到车厢里散发着浓浓的艾香，我仔细查看乘客带的艾草，形状各异，有花叶的、有大圆叶的，还有碎花叶的，箭齿的，我仔细数了数，大概有十几种品种。

野艾，生命力极强，在家乡的河边沟畔，只要栽上一小条根块，来年就会长成一片，它不需要人浇水打药，更不需要刻意管理，因此，田埂上，水沟旁，到处都有它的身影。记得母亲还健在时，端午还没到，早晨就早早地起床，去村外水沟边，割一抱最干净的回来，用水冲洗过后再晾晒在天井朝阳处，等太阳将其晒至半干就收起来。白天住了工，晚上吃了饭，就忙着做香包，嘴里念叨着保佑平安类的云云，果真连在梦中都嗅到了艾草淡淡的药香了呢……。

我最喜欢母亲做的月牙状的香包，给人一种意境美。年少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带香包，年龄稍大才知道是纪念屈原，后来又从网上听说不单单是纪念屈原，还纪念什么人唻，我忘了。网上的信息，最好别信，是真是假，经不住考验。但是野艾香包能醒脑驱蚊虫，到有一定的可信度。

晚风习习，吹拂着仍有余热的城市的夜空。此时此刻，妻子正戴着老花镜在缝纫机前，精心设计剪裁缝制香包的样式，孙女站在她的身旁，妻子只要一住手，她就问：“奶奶，好了吗？”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妻子一边裁剪，一边缝制，还一边回答她，要不她那张小嘴叨念个没完。

“再有十分钟就好了？”孙女也有时间概念了。

“十分钟——可以啊。”

妻子原来在市服装厂干过，下岗后，缝纫的活计也一直没有停手。回到村里，还自办了缝纫学校，教会了好多农村女孩子，说这话来也有三十多年了。所以裁裁剪剪，对于她来说手到擒来。不一会，三个香包的样子就裁缝完成了，有大的、有小的，有月牙形，有鸡心形，有圆锁形的，高兴的孙女连蹦带跳，爱不释手，还不忘放到鼻子上闻闻，闻了一会，突然问：“奶奶怎么不香呢？”

在一边学习的儿媳发话了：“傻妮子，还没放野艾呢，咋能香。”

一听说忘了放野艾，孙女就跑向阳台，去拿我刚从乡下带回来的新鲜的艾草。

妻子忙喊：“先不要拿，等明天晒干了我再给你填满缝上。”

看着孙女兴冲冲的样子，看来她不想等到明天。我就打圆场：“你先给她缝上个鲜艾叶的，让她过过瘾，那些晒干了再缝。”

妻子想想也行，反正多缝一个对她来说也不费事。

孙女，戴着着香包在客厅里又蹦又跳，还不时拿起来放在鼻子上闻闻，然后仰起头，一脸回味悠长很享受的样子。

我看着孙女兴奋的样子，不仅想起我小时候过端午，母亲给我戴香包的样子。生活就像一条河，源远流长，一头系着屈原的汨罗江，一头延续着奔腾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