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的性格

文/王树文

在诸城东南约三十公里的林家村镇，有一片群山。群山逶迤连绵，起伏跌宕。这里，就是诸城人经常提到的竹山。

踏破铁鞋，经历了九曲十八弯和三番五次的寻访，终于觅得其踪迹。山的容颜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袒露于前，在这个游客疏落的季节里，秋毫毕现。

是哪家丹青妙手，于一觉醒来，或灵感一动，饱蘸了靛青，又潇洒一抹；又或是谁人用怎样神奇的裁刀和针线，细密缝制了如许无缝儿的衣衫？

草也绿，树也绿，山也绿。唯有昂首仰瞻，目光才会触及那片澄澈透蓝的天。

沿山路徜徉，找寻得路旁一僻静处，将车停进绿杨荫里。一溜风儿飞过来，击退了车内烦躁的空气，牵动了女子浅蓝的短裾，也让吊床上沉睡的旅者翻转了一下身子，停滞了微微的鼾声……

一挂云梯从天空降下。脚下的路因之变得明朗。陪同我们旅游的是一位中年人，从瓦店来的，他蛮有兴致地介绍着林中生物：这片是柳林，那方是板栗，香气馥郁的是洋槐……

山腰里，居然还出现了车前草的踪迹。友人说，这种草又称为车车子菜，大多生长于山野、河边、路旁，有止泻、利尿、祛痰、止咳平喘的功效。在过去那些艰苦的年月里，人们生病了买不起药物，就上山来采撷，车车子菜便成为了人们最亲近的朋友。

其实，何止是车前草，何止是槐花、柳叶。大山连绵，繁衍百物，生生不息，滋养了古往今来多少山民，还有多少弱小生灵！

群山奇秀瑰丽，万壑尽染。狭窄的山道化作一条嵌在绿林中的银色丝带。旋转回眸，顾盼流连，南北西东。

碧叶梳过的风里，满含着一股清新的滋味，还有一股氧气的滋味。也许，只有在如许僻静的世外，只有在这绵延四千多亩的莽莽苍苍的森林里才能做得到！才不枉“国家级森林公园”的称号。

经历了雨神的熏染浸润，才有这般陶醉，才会有这般浪漫情调。经历了土地的滋养生育，才会有这般坚强壮实！却又会有如许的收敛与埋藏，不事张扬，不加矫饰，不愿喧噪。静悄悄默默无闻养在深闺人未识。

山有情怀，树也有情怀——山树本来就是一家人。

山有胸怀，树也有胸怀——山树本来就血脉相通，意气相投！

山巅的平台上，草木已经稀疏褪去。正午的阳光就是这样刚烈残忍，夺取了山体的最后一点点遮蔽，山就被迫裸裎。

裸裎的还有脚下的巨岩，还有远处矗立的石笋。

远处的石笋正是竹山的主峰。一群危岩挺直高耸兀立，一群危岩簇拥相扶持，更像一块巨岩玉碎，断碎为几重。遥想当初，这块巨石不知承受过多少阳光的煅烧，还有天雨的淬火。

自然之神工造就了竹山今天的模样。山石在烈日和暴雨下终于不堪重负，终于碎裂。山石崩裂而不垮塌，不萎靡不悲情不忧郁，山石刚劲雄踞而气节犹存。莫非这便是竹山的性格？也便是竹山姓名的由来？

友人乐滋滋地介绍，关于竹山，还流传着一个美丽的故事呢。相传，远古时候，二郎神肩挑二石过诸城境，行至汗流浃背、神疲劳顿困乏之际，石头从肩头滑落。石头喜欢上了诸城这片风水宝地，于是扎下根儿来，就变成了今天的竹山和卢山。

难怪，竹山与卢山，同样钟灵毓秀！一般风情万种！

故事虽为故事，传说也毕竟就是传说，却也从另一侧面反映了人们对山的敬仰，对天神的畏惧，对天地人关系的考量和平衡。

一样钟神秀，东西兄弟山。竹山和卢山却又不尽相同。卢山上溪水是裸露的，经年的冲刷洗礼，让这里的山谷沟壑格外显眼。水也好，壑也罢，陶醉了满足了的是人的眼。在竹山上风景却迥然不同。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河流可以遇见，更无任何溪涧、沟壑可以览胜，水都悄悄默默流向了哪里？渗漏至地下了？置身高高的山脊就不得而知了。

而竹山之水，确是顺着植物的叶和植物的根儿，渗进了土层里，渗进了岩石罅隙里夹层里。

莽莽苍苍的植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成为了雨水天然的庇护所。

于是，雨滋润了草木，草木护佑了山，山承载了雨。山、雨、树，就在这样一个简单的舞台上演绎了一幕幕知恩图报的剧情，并传递了一份份让人类都为之汗颜感喟的温情。接着，山石改造了雨，又升华了雨。植物的气息进来了，矿物质进来了，钙、镁、铁、锌、锶等微量元素也进来了。

终于，雨水盛装出场。

在竹山山麓处，一群黝黑朴实的山民正排成了长队，按序列在山泉边鞠躬打水。取水的人群中，有一位四十几岁红脸膛中年男子。他说，他是山脚下的黑土夼村的，几十年来一直来这里取水。这里的水很甜也很纯净，可以直接生喝。如果回家烧开了喝，会感觉更甜更爽。如果奢侈一点，能再泡一壶桃林绿茶，细呷慢品，在树影婆娑中，手摇蒲扇，那简直就更是一种享受！我们老老少少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全仰仗大山的水。孩子们喝着山泉水长高了，女人们喝着山泉水妩媚漂亮了，老人们喝着山泉水健康长寿了……

近年来，当地还因地制宜，成立了“竹山润山泉水有限公司”，挖井取水并进行精深加工，罐装成瓶，发往外地。于是，竹山山泉就走出了大山，走向了更远更广的世界，惠及更多的国人……

水的梦就成为了山的梦，水走到哪里，山的心情就到了哪里。

水的魂也便成为了山的魂。

竹山如此多娇如此妖娆。

妩媚娇柔却又不露痕迹，风骨刚劲雄浑却能抱团守一，没有喧嚷与骄躁又能如绵绵细雨润物于细腻无声处，一切都是竹山的性格。

【作者简介】王树文，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诸城作协会员，多篇散文小说发表于各级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