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的回忆

文/胡华军

黄梅天的日子我能感觉到，天阴沉沉的，连空气都是潮湿的。窗外下着小雨，天空中飘洒的雨丝沿着玻璃窗缓缓流下。坐在电脑前能听到屋外雨声更大，窗外风声更大，室内能听到物体被风带动的声音，好像军营里的口哨声，又有点像是杨琴的声音，仔细听又有点像猫的哭声。这雨借风势，啪啪的砸在凉台的雨棚上，我能感受这雨中朦胧的意境，恍惚间感觉到了一个仙境，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起身看向窗外，只见小区里的夹竹桃，它的枝叶随着风在胡乱地摇摆着，仿佛夹竹桃在风中摇摇欲坠，它是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么？

夹竹桃这种灌木在杭州随处可见，在小区，在马路旁，我们杭州的公园里到处都能见到它的身影。杭州公园植物主要是梧桐、红枫、银杏、桂花等名贵树种，夹竹桃就显得格外孤单落寞，她们摇摆的声音，不太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给人一种别样的清静之感。有人说，退休了人就会脱离社会，我倒觉得恰恰相反，我退休反而比上班更忙，怎么可能脱离了社会？在我看来人老了在自己世界里，放松下自己，不断净化自己的灵魂，从一片喧闹中抽离出来，找回曾经遗落的那份纯真。只要我们心静了，欲望就淡了，心淡了，世界就清净了。那些身不由己的烦恼，都是因为自己放不下，太计较，就像遗弃于路边的夹竹桃，任凭风吹雨打无人欣赏。人总归要找回自己，时间久了就会迷失自己生活的方向。

看到夹竹桃，使我想起我的花季时代军营里的夹竹桃，它带着草木的清香看着我们成长。它看着我们出操，它看着我们紧急集合，它看着我们洋相百出的狼狈样，它又看着我们对越自卫反击战凯旋归来。

记得那年我们部队去油库采草药，远远望去夹竹桃荡漾在黛青色的山间，点点红色显得格外美丽，在我的眼前夹竹桃箭形的叶子墨绿墨绿的，它开着粉色的花，有点像木芙蓉，近看又不像。山里的夹竹桃很迷人，花冠粉红至深红或白色，它的叶片如柳似竹，红花灼灼，比桃花漂亮，还有特殊香气，我们会情不自禁跑上前，痴痴地望着这些花儿默立良久。带队的军医告诉我们，夹竹桃只能观赏是不能碰也不能摘的花卉，它全身都有剧毒，这让我们目瞪口呆，夹竹桃这么好看的花有毒？那为什么还要种它？难道夹竹桃就这么一无是处？军医告诉我们夹竹桃虽然有毒，但它有抗烟雾、抗灰尘、抗毒物和净化空气、保护环境的作用。夹竹桃包含了很多种毒素，有些甚至是致命的。它的毒性极高，国内外曾有报道，小剂量的夹竹桃就会致人于死地，夹竹桃的各个部份都能找到毒素，它在树液中浓度最高，它对心脏毒性很强，毒液在皮肤上可以造成痳痹，焚烧夹竹桃所发生之烟雾也有毒性，10-20片叶子就能对成人造成伤害，一片叶子就可以让婴儿丧命，大部份的动物对于夹竹桃都有不良或死亡的反应。听军医这么一说我对夹竹桃带着一丝恐惧，再也不敢碰夾竹桃了，只能远远的观望，看它花开，看它花谢。

时间过得飞快，转业二十年后我再次来到军营，看营区中的夹竹桃，蓦然惊觉，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恍如又闻见夹竹桃幽幽的香，十二野战医院部队番号不再，早已是物是人非，这里已是别的部队番号，只是夹竹桃还在原地随风飞舞。

转业回杭州每日晨起，第一缕阳光从夹竹桃的间隙中弥散下来，轻柔迷离的光，宛若一条条彩虹直直的倾泻了下来，缕缕阳光都沾满了清香，夹竹桃每棵树都挺拔向上伸展，仿佛伸展到青天蓝天的云朵上。我的眼前满目是墨绿，绿得婉约，绿得通透，绿得淋漓尽致，绿得波涛汹涌，鸟儿穿梭其间，朦胧中如诗如画，怎不令人爱慕与向往。突然间想起宋代汤清伯的七绝《夹竹桃》“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红妆一样浓。我若化龙君作浪，信知何处不相逢。”空闲时我来到西湖边，游人不多，全无平时的喧哗与拥挤，近处的夹竹桃尽显妩媚身姿，宛如梨花在微风吹动中娇羞，更加的俏丽可爱。葱翠的叶片儿，仿佛一双双手跟着微风的节拍在吟唱，随风曼妙轻舞着暗香。眼前的夹竹桃让人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使人忘了生活的劳累，忘了平素的烦恼，忘了人生逃不脱生离死别的宿命伤感。

关于夹竹桃名字的由来，网上有多种说法，传说中有个漂亮美丽的女孩桃，爱上了一个男孩倔强的竹，两人相爱却受到了桃家人的坚决反对并将竹活活打死，桃伤心欲绝后随着爱人殉情自杀了。两人来到天堂后，上帝为他们之间的爱情所感动，说能够满足他们一个要求，桃说她一生最爱的就是美丽的桃花，而竹却倔强的想要保留竹一样的坚韧。从此，世上就多了一种开着挑花一样的花，有着竹一样的叶子的植物就叫——夹竹桃。我想它们为什么身上有毒，是不让人们触碰它们的美好爱情吧？人们只能远远观望，不想人们过多打扰它们的爱情。望着夹竹桃，我想起季羡林的话：“夹竹桃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最美丽的花；但是，对我来说，它却是最值得留恋最值得回忆的花。”夹竹桃于我何尝不是一朵值得留恋的花呢？

【作者简介】胡华军，汉族，党员，大专文化,1982年从军队转业到地方供职于浙江外国语学院，2009年退休。热爱文学。著有散文集《心中的蓓蕾》、《追忆》。作者现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杭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杭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杭州市西湖区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