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做母亲陪聊的“钟点工”

文/刘建文

母亲，今年七十有三了，一辈子是个要好儿的人，她说话条理分明，做事手脚麻利，只可惜嫁在了农村，一生与土地为伍，如果当初能够给母亲一个如同小姨、小舅接班招工的机会，我想她一定能够走出另一番人生景象。

年轻时母亲就心灵手巧，画得一手好画，练就一身针绣本事。记得小学3年级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位同学要上交一幅画，一时愁的我不知所措，母亲见状说道：儿子，这有啥难的，妈帮你！于是在母亲的指导下，顷刻间一幅栩栩如生的“金鱼戏荷” 图便跃然纸上，后来老师还在全班做了点评和表扬，美的我心里比蜜都甜，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奠定了我一生做人的自信。七八十年代，家庭针绣是农村妇女增加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母亲凭着外婆的言传身教，嫁给父亲没多久，便成了全村的针绣能手，拜在母亲门下的女徒弟不计其数，家里常常是人来人往，挤满了“绣花撑子”，有时困了我和妹妹就只能睡在撑子下或是母亲的腿上。在我心中，母亲就是个大能人，我和妹妹从小一贯新颖别致的穿着，都是出自母亲之手，一度让伙伴们好生羡慕。

心气高的母亲，婚后一直耿耿于父亲的老实木纳和一事无成，最后用外婆赞助的100元钱，为父亲置办了全套的瓦匠工具，引领着父亲拜师学艺，积累起了殷实的家底，成了八十年度初期全村最富裕的家庭，八二年时，就购买了全村第一台12英寸黑白电视机和洗衣机。进入九十年代，为了更好地供我们读书、成家，母亲拖着不算硬朗的身体，又经常参入到父亲的建筑工地，和泥、搬砖、生火做饭，甘为父亲打下手，一路历尽生活艰辛，却从未向命运低过头。

2017年，父亲意外患了一场重病，万幸的是经过2个多月的全力救治和母亲日夜无微不至的守护，终是保住了性命，并慢慢走出人生低谷。许是母亲对生活寄予美好的期望，许是母亲总想偿试着对父亲的改变，母亲的唠叨变的渐渐多起来，“吵吵嚷嚷”便成了生活的家常便饭。

母亲常开玩笑说，她与父亲的婚姻是外婆外公一手包办的，要不是当年父亲还算过的去的外表，就凭她的条件怎会相中穿着一身借来的外套，骑着一辆借来的自行车相亲的父亲，那肯定得找一位脚底咯噔响“穿皮鞋”的。

父亲不善言辞，脾气倔的很，认准的事，任你千言万语，我自岿然不动，不争不辩，从来就没有服过软，却能在不声不响中拿捏着母亲的“七寸”。

前段时间，母亲委曲的向我诉苦：世上那有这样的人，好赖不分，一个人又偷偷上山开了半亩荒地，连午饭都不回来吃，你说说他还要不要命了，说了他两句，两天没搭理我。都这把年纪了，村里人没有不笑话的，就不能让我跟着享两天清福。明年你们一个都别回来帮他，让他自己去收拾……我忙接过话茬“我爹做的确实不对，他都向我们保证过要交一块地给村里，怎么又说话不算数呢？”我装模作样的在母亲眼前很是批评了父亲一顿，宽慰着母亲“您能犟过他吗？生气上火有用吗？既然改变不了他，那您就改变一下自己吧！‘放下’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儿子站在您这边，我们不跟他计较，随他吧！干不动了，他就不干了……”。我已记不清这是我多少次为了父亲开荒种地的事给母亲做工作了。

昨天又是一个周末，提前与母亲约好回家带她到医院复诊一下“胃石”症，去医院的路上，母亲又唠叨起来“我这病呀！一半是被你爹给气出来的。一天一身泥，上山也不知道换换衣服，晚上回家累的吃完饭倒头便睡，他怎么就一点文明生活的意识也没有？他怎么就不会过点清闲的日子？看看西家的老琪爷，每天板板正正的，钓个鱼，多轻闲，真是有福不会享……”默默地全息聆听完母亲的牢骚，我跟母亲说：“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换一个角度，把埋怨变成一种赞许，也许我爹就会是另一种态度，有多少人还在羡慕我们家的生活，羡慕我爹大病之后良好的身体恢复呢！把事情反过来看，心情是不是会变的好一点？就好像是跟您讲的那个‘卖伞和卖鞋的故事’一样”。 母亲“噗嗤”一声被我逗笑了“你是真会安慰人！可这不都是为了他好吗？”我说：“道理都懂，就是没换个位置看问题”。母亲赞道：“好在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多亏有个好儿子及时给我梳导，要不早患上抑郁症了……”。

其实，母亲虽嘴上一直喋喋不休地反对父亲开荒种田，却每天都没离开过她的一亩三分地，父亲犁地，她施肥；父亲浇水，她点籽，出门在外也不放心家里的一草一木，就怕父亲饿肚子。也得益于他们辛勤的耕耘，我们成家20多年来，很少买过粮、买过菜。

还记得赵本山与宋丹丹春节晚会上出演的那个《钟点工》的小品，儿子为排解父亲的孤独，花钱雇人陪父亲聊天唠嗑。我笑着对母亲说道：“赵本山找人聊天一小时40元，您得付我多少钱呀？”母亲不假思索地答道“一个周1000元，行吗？”“行，那就一言为定！”我们都被对方逗的哈哈大笑。

母亲心气顺了，家庭健康和谐，即便做母亲一辈子的“钟点工”和“排气筒”，又何乐不为呢？

作者简介：刘建文，高级经济师，荣成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花开三月》《文怡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