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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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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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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

文/窦爱国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爱,如温暖的春风拂过脸颊,似涓涓细流滋润着心田,更像那温柔的河流哺育我成长。母亲离开我们十五年了,每当陪着妻子回母亲家,总会勾起我对母亲的思念。母亲是慈祥的,是和善的,是勤劳的,是朴实的。她总是默默地做着事情,面带微笑,任劳任怨。她把最深情的爱默默地献给了她的儿女,献给了我们这个家。

从我记事起,就记得母亲那乌黑透亮的长辫子,飘逸而灵动。后来,为了贴补家用,她不得不剪掉了那美丽的长发,然后将它卖掉了。母亲的面庞白皙,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尽管她个子不高,中等身材,但走起路来总是带着风。母亲经常穿着灰色的粗布大襟褂子和藏青色的粗布长裤,脚上袢带鞋的颜色深沉。那时候的母亲的青春活力和亮丽的气息充盈着周围,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小时候我是母亲的跟屁虫,母亲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母亲到姥姥家去。常常是先把手推车准备好,两侧放上桑条编的长方形篓子,在篓子里铺上小褥子,把我和妹妹放在篓子里,需要仰着头等待着爹把手推车的把抬起来就舒服了。但是有时需要等几分钟,这段时间特别难熬,特别不舒服。终于等到爹把手推车的把抬起来,开始推着车向前走了,才舒服了。和母亲到姥姥家,吃上一顿午饭,特别地解馋。有时侯,还要吃了晚上饭才回家。乘着夜色,坐在手推车上,听着爹母亲谈论着家长里短,偶尔要经过村庄看到时而闪烁的灯光,听到阵阵犬吠的声音,也不感觉害怕,倒觉得温暖又幸福。

妇女能顶半边天,在我们这个家里确实是这样。母亲既要干田里的农活、烧火做饭,还要做针线活。在生产队的时候,要听从生产队的安排,上工挣工分;搬迀的时侯,要和爹一起挖土装车(手推车)、拉车,运土筑房台,帮着爹活草泥、制作土坯、建房子;实行土地承包包产到户后,更是帮着爹种田、种菜、卖菜。

农田里的活没少干,还要负责做饭。让母亲头疼的是,因为我小时侯家里条件差,经常缺油、少面、差盐,需要厚着脸面到邻居家去借。还有更令人头疼的是,缺少做饭用的柴禾,秋冬时侯,母亲经常背着耳筐到处用竹耙子搂柴禾,像柳树叶、杨树叶、芦苇叶都搂过;夏天时候,中午也舍不得休息,去割沟边的野草、水草,然后晒干后,作柴禾用。当然这种活我也帮着干过。

记得有一个夏天的中午,天气格外炎热,我和母亲到生产路的旁边的水沟边割了许多草,装满了大大的一个耳筺。回到家里已是大汗淋漓,特别口渴,我迫不及待地跑进伙房,拿起水瓢就到甜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就想喝水。这时,母亲赶忙跑过来,劝阻说:“出汗时不要喝凉水,会生病的,暖壶里有热水,快去喝点热水吧!”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还是听了母亲的话。巧合的是,在这一天晚上传来了一个令人不幸的消息:邻村的一个壮年男子中午在瓜园中锄草回家后,感觉特别热,于是从水井里提取了一桶水洗头,结果他因此于当天晚去世了。现在想起来,意识到一些生活常识必须要遵守,不能随意行事。

母亲常常是利用阴雨天、晚上的时间做些针线活,有时候纺线,有时候纳鞋底,有时侯缝补衣服,高兴的时候还随意哼着小曲。记得有一个阴雨天的下午,母亲在纳着鞋底,我在旁边玩着,爹赶集去卖自己钉制的锅盖了。我好像自己玩够了,跑到母亲身边,缠着她陪我玩,母亲却笑了笑,说:“你好好听话,你爹说给你买个好东西,叫‘小狗等’!”因为那时侯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还以为是个玩具呢,结果,晚上爹赶集回来时并没有带任何玩具,并告诉我那个“小狗”就是我。唉,让我空欢喜了一个下午。这就是真正的“年幼无知”。

从老房子搬迀至新村后,房前院子里可以种植蔬菜,再到集市上去卖,增加家里的收入,日子慢慢好起来。然而,记得有一次爹卖菜回来,顺便把称菜用的杆秤放在卖菜用的座篓(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大型∩形盛菜的篓,现在很少见了)上,我怕秤放在外面让人偷了,就把秤拿到了伙房里,放在了炒菜用的小灶的烟囱口上。但是母亲傍晚回家烧火做饭时,我忘记告诉她了,母亲也没有注意到小灶的烟囱口上有杆秤。结果母亲点火炒菜时,就把秤熏坏了。爹看到被弄坏了的秤很心疼,大发脾气,把母亲训了一顿。当时,我也好害怕,没有敢承认是我把秤拿到那里去的。母亲也没弄清楚情况,白白地挨了一顿训。或许是母亲猜到了是我放的秤,故意替我承担了责任。我也深深地懂得了母亲对我的爱是伟大的,宁愿自己受委屈、承担责任,一点也不想让孩子受委屈、受伤害。还记得有一个中午,爹和母亲从田里干活回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母亲很生气,简单地拿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爹也赌气似地任由我的母亲离开。奶奶发现后就让我跟着母亲。走了一会儿,母亲停下来,告诉我不要跟着她,让我回家。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就不说话,只是掉眼泪。母亲看到我掉了眼泪,非常心疼。二话不说,牵起我的手说:“咱回家!”回到家后,母亲又忙着点火做饭。做好饭后,母亲还让我去叫爹吃饭。母亲的心地就是这么的柔软和善良,默默地为这个家奉献着她的爱。

我在青城读初中后,离家十五华里,在学校里住宿,每周末带上三天的干粮(一般是玉米面窝头)返校,一般到周三下午或周四上午由母亲或妹妹再给我送一次干粮。母亲有时候看到别的学生家长送好吃的,心里也不好受。就又跑到青城镇商业街,给我买上三根油条(约半市斤),让我解馋。母亲对我学习成绩没有什么要求,更不关注什么班级名次,只是要我好好学就行,别浪费这么好的学习条件(我读的初中是高青三中初中部,属于当时青城公社重点初中)。母亲为了让我吃上好的咸菜,经常故意说家里的咸菜缸里没什么菜了,让我从青城镇商业街上买几个又香又脆的酱油腌制的白萝卜带回家,将萝卜切成丝,再用油和葱花把萝卜炒一下装在玻璃罐头瓶里,让我带回学校里吃。

记得那时候,家里种棉花和养猪,把猪养肥了要把它送到青城集市上卖,棉花也是经采摘收集打包后送到青城公社棉花收购站去卖。每当母亲陪着爹来青城卖完猪或棉花时,总是买上油条、烧饼送到我的学校,让我改善一下生活。有时候赶上中午开饭时间,就看着我吃完再走。而母亲总是说她已经在集市上吃过了,其实我也知道她并没有舍得买好吃的给自己。

母亲平常在家里,和爹一样不辞辛苦地劳动着。不仅种庄稼,还种着菜园。记得菜园里春天种茴香、黄瓜、西红柿,夏天种芸豆、茄子,秋季种香菜、白菜。我在暑假和周末时也经常帮忙干点活,像浇水、施肥、拔草、翻地这种粗放的活都干过。到了收获季节,一般是每天下午或傍晚把菜摘下来,摆放在座篓里,第二天早上由爹带到集市上去卖。母亲最拿手的就是摘黄瓜和摘芸豆,一般是爹妹妹和我已经摘过的黄瓜架或芸豆架,母亲都能从里面继续摘到许多根黄瓜和芸豆。这也让我和妹妹特制佩服母亲,她做事太认真太仔细了。而爹还有点不服气,只说她眼睛好使。

读高中时,家里生活条件变好了些,同时学校也规定不要从家里带干粮,由学校食堂统一蒸制馒头,学生可从家里带来小麦按照一定比例换成馒头票。这样,母亲也可以不用给我蒸干粮,也省去了到学校送干粮的辛苦。上了高中,学习更紧张了,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大概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回家,大概是带上一袋子小麦和拿上点零钱回校。零钱主要用来买菜票和学习资料用,母亲总是怕我钱不够,总是在说好的钱数的基础上多塞给我几块钱。有时候为了卖菜卖个好价钱,爹也到县城来卖菜,母亲总是叮嘱爹来看看我,给我留下点零用钱。

在我高中临近毕业的时侯,爹积劳成疾,得了黄胆肝炎。父母亲隐藏了这个秘密,没有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学习,我在高考结束回家后才知道了这个事情。爹生病期间,母亲成了里里外外一把手,既是田间干活的主劳力,又得照顾爹,抓药煎药,帮助爹恢复健康。在等待高考成绩的这个暑假里,由于爹生病,我尽最大努力帮母亲承担着家里的一些体力劳动。仅仅干了几天活,我的脸和皮肤就晒黑了,并且肩头和后背晒暴了皮,母亲非常地心疼,念叨着若是我爹不生病就好了。那年夏天正赶上天气干旱,我经常抬抽水机、弄水管浇地,也加上平常没有这样重的劳动量,身体变瘦了,母亲更心疼了。母亲弄了个土办法,就是每天早晨给我加营养:拿一个塘瓷缸子,把两个生鸡蛋打开放在里面,用筷子搅匀后,再用热开水冲泡,形成蛋花汤,并让我趁热喝。这一招确实管用,感觉身体有劲了,但是也招来妹妹的羡慕。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以及我高考顺利这个喜讯的助力下,爹的病很快就基本康复了。在我九月中旬到大学报到的时候,还是爹送我去的学校。

在爹的病康复之后我读大学的这段日子里,应该说生活是平静的。妹妹也大了,也能帮父母干些农活,再加上我读了大学父母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可是,在我读大三的下学期,爹来信,说他病了。得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特别地想哭,赶紧坐上火车回家。回到家后,得知我爹患了乙肝。病因很难讲,可能是由于积劳成疾,并且原来就得过黄胆肝炎,也有可能是春节前妹妹刚结婚,当时父母不同意妹妹这么早结婚,想延迟一年,最终还是同意妹妹结婚了,但爹心情一直不太好。在我回家前,爹已经到滨医附院确诊过,我便拿着诊断证明,到我的大学所在地——泰安市中心医院,给爹拿了药,让爹康复。在接下来的日子,由于爹患病,母亲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忙里忙外,照顾爹,还要照顾祖父母,不仅身体累,心也累,特别的不容易。

待到我大学毕业就业后,在周末、秋收麦收的时间,便回家帮母亲干些农活。那时候,家里的牛也不听使唤,我和母亲经常拉着地排车运送庄稼。最费劲的活是小麦收割完成运到场院后,要雇用脱粒机脱粒,记得一般都是在晚上干这个活,母亲、妹妹、妹夫我们几个人要一直不停歇地忙活四五个小时,特别的累。由于我平常干体力活偏少没有耐力,在完成小麦脱粒后,我连回家的气力也没了,直接躺在场院里睡了半宿,还是母亲心疼我,回家拿了被子帮我盖上,也在场院里陪着我。

在我订婚、结婚的日子里,母亲也是最忙碌的日子。用母亲的话讲,虽然很忙活,俺心里高兴。爹由于身体不好,负责出谋划策,活都是母亲去张罗去干。母亲虽然忙前忙后,但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母亲也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记得是我结婚的前一天晚上,五姑看到没有安排娶亲上轿前包水饺的事,让我母亲安排,母亲赶紧张罗这个事,让我在上轿前吃上了饺子。

我的女儿出生前,母亲就忙着缝制小褥子小被子。女儿出生后,也是忙碌于我的小家和父母家之间,既要照顾田间的庄稼、照顾生病的爹,还要来照顾她的小孙女。

在我女儿出生后八个月,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的爹,带着对这个家的眷恋和不舍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和母亲妹妹特别的悲痛。母亲忍住自己内心的痛,还安慰我和妹妹说,让他走吧,咱也尽力了,是他自己没有福份。在爹患病五年时间里,母亲倾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既当爹又当母亲,风里来雨里去,默默地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支撑着,努力着。爹离世后,母亲将她的全部精力放在了照顾我的女儿身上。

在照顾女儿这件事上,母亲特别的细心。女儿喜欢在外面玩,不喜欢待在家里,特别是夏天的中午,天气虽热,总是让奶奶抱着到外面去玩。母亲也好脾气,就陪着她的孙女去外面玩,经常中午够不着休息。在女儿玩够了睡了,母亲就帮着给女儿洗洗衣服。母亲很勤快,总是早晨不等我和妻子起床,她就早早起来,把早饭准备好了;快到中午了,看到有什么可以吃的菜,就摘洗、切好后,等着我或妻子回来直接炒。我和妻子经常叮嘱母亲,带孙女就很辛苦了,不用干这些家务活,闲下来可以看看电视。母亲总是应着,然后还是默默地干着她认为可以干的活。我和妻子特别感动。

母亲也特别孝顺,虽然爹不在了,但是每到周末,就坐上公共汽车回老家去看我的爷爷奶奶。后来,我和妻子建议她不要每周回去一次,来回坐车也挺辛苦的。但是母亲还是坚持每周回去一次,说是担心爷爷奶奶在家闷得慌,盼着她回去。后来我和妻子理解了,这是母亲在替爹尽孝道。在周末的时侯,我也时常带着女儿回去看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也特别喜欢他们的重孙女。奶奶还专门用花布缝制了一个小小的钱包送给女儿。爷爷总是笑呵呵地对女儿说:“这才是咱老窦家的根啊!”

或许是由于爹走后,爷爷奶奶生活孤独的原因,虽有两个叔叔健在,他们俩却远在陕西谋生,奶奶在爹走后两年离世,爷爷在爹走后四年离世。在短短的五年时间里失去了三个亲人,母亲的心情也比较沉重。但是,母亲仍然鼓励我说,虽然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要好好地活着,他们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

女儿上小学了,我们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总感觉母亲这辈子过的太不容易,得让母亲过点好日子。逢年过节,总是带着母亲到华盛商场,买几件上档次的新衣服、新鞋子,让母亲也享受一下新生活。经常给母亲手上塞零花钱,让她自己和小姨赶集逛街时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利用国庆节、五一节放假时间,带母亲先后到泰安、济南、北京等地旅游,让母亲见见外面的世界。在泰安,我们登了泰山,先是晚上从红门步行到中天门,在中天门找了个小旅馆,让母亲和孩子休息了半宿。第二天早上从中天门乘索道到南天门,登上了玉皇顶。在济南,我们去了济南动物园、趵突泉公园、干佛山公园。在北京,先后去了天坛公园、天安门广场、故宫、恭王府、明十三陵、八达岭长城、颐和园等景点。能够带母亲出来看看这外面的世界,领略一下祖国的美好河山,也算是作为儿子的我,尽点孝心吧。

在一个天高气爽的秋季,在我一次去张店开会的途中,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母亲病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冷静之后,赶紧联系熟人联系医院,第二天在滨州市人民医院诊断为食道疾病。回家后又联系熟人联系医院,带上母亲、妹夫到天津肿瘤医院进行诊治,经过专家诊断,病情同滨州医院诊断基本一致,大夫认为这个病不建议做手术,风险大,建议放疗。我们听从大夫建议,到放疗中心办理了住院手续。办完住院手续的当天下午,我和妹夫商量再到北京301医院确诊一下。于是带着母亲赶往天津火车站,看到去北京的列车班次要等两个小时,心急如焚,临时决定打的去北京。于是租了一辆出租车,带母亲进京。到北京后,又转乘地铁找到301医院。当天晚上排队挂号,于第二天上午顺利在门诊就诊,诊断结果,与天津医院基本一致:不适合手术,建议放疗。后又带母亲乘火车回到天津肿瘤医院,进行放疗治疗。后又在该院食管科进行化疗。春节后,在母亲的强烈坚持下,在滨州医学院附院进行化疗治疗。后又在县人民医院进行康复治疗。虽然在母亲治病这件事上,我和妻子意见高度一致:只要能治好病,咱不怕花钱。但是终因医治无效,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和妻子、女儿特别地悲痛。

虽然母亲离开我们这多年了,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却依然时刻印在我的心中。母亲曾用她的勤劳维护着这个家,用她的担当支撑着这个家,用她的善良爱护着这个家,用她的热情温暖着这个家。忘不了她对这个家的倾心付出,忘不了她对我的培育教导,忘不了她对妻子的关心体贴,忘不了她对孙女的呵护备至……

我为我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母亲,我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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