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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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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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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如许

文/马德荣

 冬至前后,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度。一场暴雪漫天飞舞,就连客厅的双层玻璃上都日日结了霜花。

 转头回眸处,卧室窗台上几盆长寿花也正含苞待放。霜花,雪花,鲜花同在眼前了。不同的美,冰冷的,温暖的,说不出的一种心境荡在心头。

 长寿花,还是去年临近春节,在超市购物时附赠的。

 那是一盆开黄色复瓣大朵的长寿花,每日里小心呵护,有空闲时就想着在花前站一站,那些紧簇的花朵水润润的,丝绸一样光滑细腻,让你忍不住要用手指轻轻去触碰那质感,刹那,一丝清清凉凉的柔浸过指腹,这便是花的温度吧。当阳光从阳台的大玻璃窗投落进花身时,浅黄花瓣底色上本来就含的一抹橙红的晕,让它看起来仿佛就是光的本身,光是它,它是光。光与影的变换中,花美成眩目。

 本来不是一个会养花的人,却是一个爱花的人。

 投米水,喝剩的残茶,都当成肥料。没等盆土干就去灌溉,或许浇水有些勤吧,花慢慢萎在茎上,叶片居然也渐渐不似先前一样充盈光亮,根部竞然松动有烂根趋势。不免自叹自责:“天呐!我真是不会养花。”宛如一场花梦似的,太短暂,一觉醒来不见花容。

 哪里肯就这样善罢甘休,我决意挽留住它。趁花棵还尚未完全枯掉,选择一些较强壮的枝桠剪下,分插在不同的盆里,等待涅槃重生。

 它们像是被我重新裁判了一样,等待我的一锤定音。新的插条迟迟扎不劳根,却也迟迟不肯就此别离,带着沮丧也含着希望。

 每从阳台经过,常不忘瞟上几眼,偶尔用手指轻轻推一下根底部,断定是否扎住了根须,拂拂叶片感知新生的力度。

 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有三盆的叶片挺托起来。我知道,“哦!它们活了。"

 转眼,春光里的春草绿了,春色里的春意浓了。我开始把所有的花盆挪到小院里,让它们尽享阳光,沐浴朝露晚霞,身披星月,臂挽清风。这该是所有植物应有的身世和记忆。

 当别处的长寿花一茬茬赶花期的时候,我的长寿花依旧丑小鸭似的,只伸着单薄的绿色叶片,不过是在风里晃晃它瘦弱的腰肢而已。

 我并不太在意,也不急于它开出花来。由着它自然地生长,任其经历酷暑秋霜。有生命在一切皆有可能,未来可期待。

 当所有室外的花都已凋落成泥,冬天只剩下苍白的颜色。我的长寿花居然伸出花茎,顶起了硕硕花蕾,宣示着它修成正果的胜利旗帜。时间整整跨越了一年,我们再次邂逅。

 每天忙完要紧的事儿,必去看那花蕾又膨胀了没有。花苞竞酝酿了有一周之多才悄然把它的心思一瓣一瓣次递绽开,如一首七言律诗,想出一句,排出一句。中间没想好的部分紧密地包裹着思绪,不肯轻易示怀,圆润紧闭成一个光洁的球状花芯体。想必那是它的心苞之处吧,回旋的是什么样的花语呢!能令人品读千遍也不厌倦。当心苞层层全部打开还不够,吐出的柱柱丝状花蕊,如咏唱出的道道“感叹号",一朵花的使命才宣告完成。你懂便懂,没有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徘徊在那句“花开如许"的意境里,在花枝头,也在心枝头,浅唱低吟。

 王阳明《传习录》中有一段著名的“山中花树"故事

 一日,王阳明和朋友去游南镇,朋友指着山中花树问王阳明:“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我心亦有何相关?”

 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每看花时,王阳明的这段话都在心里闪念而起。从最初花蕾边缘裂开的细小缝隙里想去聆听花芯的律动,至花到半开的含羞带怯;再至尽兴开颜后吐出花蕊的炫烂姿容;以至最终生命全然释放后安然呈现的坦荡胸怀,赏个一览无余。

 想,那一刻刻过程,便是我与花同在,同频共振之时。分不清是"我爱了花"还是“花爱了我。"我与花同不寂寞。见心见性,物我两忘,这该是最好的遇见。

 今冬的雪真大,又极冷,但却因此有了足够的时间与雪相处,冬的味道也就浓了。那窗玻璃日日结上的霜花,冰清玉洁一般美,更是冬的礼物。你若用心去看,去爱,便会两不辜负。

 "宋代词人辛弃疾曾写下:"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该是相通的心境吧!“相见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诗人李白的情怀更是与山来个完美的交集,心映见山,山映见心。

 被爱和去爱都因着原由,是心被濡养和丰盈后相互碰撞弹出的和谐乐章,不在心外,只在心内,是彼和此的同振和鸣。

 遇见美好,映照自己,因心动而生欢喜。 一次遇见的过程里,能互相成全,何尝不是一场花开如许的花事盈在心的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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