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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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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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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心安处是故乡

文/郭玉琴

晚饭后,坐到电脑前,在昏暗的灯光下,放一首曲子放松一下自己,卸下一天的疲惫。找来肯尼迪演奏的萨克斯《回家》,这是一首我听了十几年都不厌倦的曲子,一直保存在我的电脑里。平时打开电脑,我会在浏览邮箱的时候,点开它听。优美的旋律,清纯悠扬,音质柔和却极富穿透力,莎鼓和金锤的敲击声,细腻刚硬,清脆悦耳。我喜欢听《回家》,尤其是在万家团圆的春节即将来临的日子。只要旋律一想起,心里就会按捺不住放飞自己的思念,勾起深深的忧伤和乡愁的情愫。

回家是一条美好的路,但是对于很多成年后的人来说,却是一言难尽,未语泪先流。是啊,家人无论相隔多远,无论分别多久,只要心里有彼此,相互牵挂,相互惦记,相互祝福,也是一种幸福。这世界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渴望回家,是因为只有家人才会问你粥可温,只有家人才会为你立黄昏。

关于《回家》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有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据说美国纽约有一本杂志刊登过一篇文章,写的是在一个长途汽车里坐着一名男子,是从牢房里刚释放出来的罪犯。他具体犯了什么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故事里说他在刑满释放之前写信给家里的妻子,告诉他,他即将出来了。他在信里说如果她已经另有归宿,他也不责怪她,如果她愿意在家里等他回去,就在家门口的老橡树上系满黄丝带。他在车子上将自己和妻子的这个约定讲给旅客们听,旅客们都好奇,希望看到他等到奇迹发生。汽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车子上的人们都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向着窗户口的位置看,只有这位男子不敢张望,他害怕迎面而来的是失望。突然,全车的人都沸腾起来,远远望去,镇口的老橡树上挂满了几十上百条黄丝带,这些黄丝带像欢迎的旗帜迎风飘扬。他从这些飘着的黄丝带里知道了妻子仍然在家等待自己,激动的泪如雨下。

萨克斯《回家》这首曲子只要一响起,我的心就会被忧伤包裹,乡愁是中国人挥之不去的情结。关于家的定义,我们中国人有很多种理解,但每一种理解都离不开女人。一种说法是有妈的地方才有家。还有一种说法是女人家,女人家,有女人的地方才有家,光棍是没有家的,必须娶了老婆才算有了家。一个家庭真正的重点内核其实是母亲,母亲是一个家的灵魂象征,是亲情的凝聚力,是定海神针。家就是妈,妈就是家。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在外面玩,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就会喊,妈,我回来了。或者喊道,妈,你去哪了?长大后,出嫁了,每次回娘家之前也必先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妈一声。妈妈接到每一个孩子回家的消息,都会提前晒被子,打扫卫生,洗刷生活用品,然后买一大堆好吃的食材回来做好饭菜等着我们。我们回家会在厨房里品尝妈妈做的饭菜,在味蕾里感受到母爱的温馨和家的亲情牵绊。我们回家会在铺好的干净整洁的被褥里闻到刚刚晒过的被子留下的太阳的味道,那味道是家的味道,是故乡亲情的味道,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味道啊。

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家,但是出嫁的女子不再有家。女子出嫁,就不再是娘家人。中国人的传统观念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出嫁后的女子再回家,不叫回家,叫回娘家。娘家的另一层含义是娘的家。意思是女子和娘从结婚出嫁的那一刻起,是两个家庭了。尽管血缘上还是一脉相承的相亲相爱,但是利益上已经切割了。中国人既是一个注重血缘关系的民族,又是一个擅长权衡利弊的民族,利益不一致的人难以交心,母女没有隔夜仇,也不全对。很多时候,在涉及到财产利益分割的时候,母女成了两个家庭立场不同,彼此之间立马也会产生隔阂,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让彼此都心生芥蒂,难以恢复到从前在一锅里搅勺子生活的状态。

前几天我在网上认识的朋友高小姐说她今年不打算回家,原因是她的父亲过世的太早,而她的妈妈早已改嫁。改嫁后的妈妈对她给予的母爱少之又少,甚至在她生病的时候都没有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及时治疗,而只是问她能不能把病例单子寄回去,她可以用这个为自己办低保拿钱。高小姐是一个很有孝心的孩子,尽管遇到这样的母亲仍然坚持每年给母亲寄生活费,但是她也被母亲伤透了心,不再愿意回到母亲的身边。她现在已经成家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但是和婆家的小姑子也没有处理好关系,她无法融入到婆家的家庭关系里。春节虽近,她不打算回家,想带着一双儿女留在自己的工作地单独过春节。高小姐的遭遇让我想起最近在网络上刷视频听到的一首歌《娘家女子婆家媳》,“娘家女子婆家媳,没有血缘的关系,不管做的怎么样,始终让人不满意。”问世间让人满意的媳妇又能有多少呢?民间有一句俗语说,百家有好女,千家无好媳。说的就是女人出嫁了在娘家是客人,到婆家也被当着外人戒备着。想想生为女子,天大地大,却不知道何处是我家,是不是很可悲?这既是传统的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思想给女性群体造成的悲哀,也是婚姻带给女人的弊端。婚姻本来是为了让女人寻找爱情,寻找幸福,寻找归宿感的,然而中国千百年来的婚姻带给女人的却是一部血泪史,一个枷锁和镣铐。幸福的婚姻少之又少,不幸的婚姻却多如牛毛,原本以为嫁给一个男人是找到了一个避风港,后来才发现,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是不是很讽刺。原本女子待在家里好好的,因为嫁了一个男人,就变成了一个精神上的流浪者,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在娘家是客人,在婆家是外姓人。不过好在现代文明社会,女性的地位随着受教育的程度逐渐提高,她们在思想意识上也已经觉醒了,越来越多的女性不再愿意受制于婚姻,放弃自我成长和蜕变,开始走上一条寻找独立自主,寻找自我的路。在这条路上,已经有无数女人学会了自主创业,学会了职场打拼,明白了与其扶他凌云志,不如自挣万两金,学会了放弃伏低做小,跪舔男人,学会了爱财爱己,活得风生水起。学会了走出锅台,融入社会。这条路虽然艰辛,但是崎岖的路总是暂时的,正如鲁迅所说的,本来没有路,渐渐地,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然而女人走上独立自主之后,不代表女人就不再向往家的温馨,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只是现代独立女性对家的定位已经不再是站在婆家和娘家二选一的观念里纠结,如何给自己定位,她们越来越相信,自己就是自己的避风港,自己就是自己的家,吾心安处是故乡。

我虽然是父母双全的女性,与父母的关系也算融洽,但是我出嫁后也感觉自己没有家了。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我在家里又排行老大,在一个极其封闭又保守的重男轻女的村子里长大,我在家庭里能享受到的关注也是少之又少的,甚至我在童年少年时期读书上学都因为家庭观念陈腐而一再受阻,幸好我遇到了一个有着开明思想又善良的老师,刘庭武功先生,他在我人生极其灰暗的时刻给予了我父亲般的关怀以及光明使者般的指导,带领我前行,走上了一条文学的道路,让我重获新生,脱胎换骨,挣脱世俗的枷锁,给了我另一种无比幸福的人生。我的父母有着极其传统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不仅我在家里得不到重视,就连我的孩子在父母那里也被认为外孙不算孙,是人家的子孙。然而可悲的是,我的孩子跟着我回到婆家也很难享受到家的亲情。我的婆婆也是一位很难相处的满脑子封建思想的迂腐女性,婆媳矛盾一触即发,为了回避她,这么多年,我和孩子一直也是留在城里,单独过自己的春节,无处可去,没有归途。小时候,我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回外婆家就是回自己的老家,渐渐地,孩子已经成为如风的少年,如今他是一名高中生了,他懂事后已经明白了,到外婆家是走亲戚,到奶奶家没有家的味道。他对我说,我们母子在一起就是家,我们留在城里过也是一样的。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我也会觉得世事尽可原谅,婚姻里所受的苦,也值得。哪怕为了他,十月怀胎,十几年的陪读,差点武功尽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春运将近,高速公路上一定人潮汹涌,今夜,我们每一个没有家可归的人,是不是内心也会思绪汹涌澎湃?朋友夕阳武士说,妻子让他去买一张飞机票回家,他却因为没有钱感觉自己人生过得很失败。朋友老杨说他这么多年一直寄居在岳母家,母亲改嫁后早已把母爱都给了那个男人的子女,即使他主动跟母亲说想回家过春节,母亲也做不了主说,没有地方住,那边的子女也回来,除非老杨愿意带着妻儿住在自己的私家车上。今夜,我们有家的人就回自己的家,没有家的人就和往事牵手。人到中年,回家也因种种原因成了每个人的内心奢侈。

苏轼说,吾心安处是故乡,而安的笔画里是一个宝盖头下面放一个女字。在这个不婚不育流行的新潮年代里,没有女人加入的家自然也就不像个家了嘛。从前是出嫁的女子没有家,令人惆怅伤感,以后怕就是不结婚的男性也没有家了。一个个方丈对着师太的脸各愁各的。而那些有家回,有人爱,有人牵挂有人等的人,又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值得珍惜。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如果一定要结婚,一定要嫁对的人,我们彼此爱的都认真。”

【作者简介】郭玉琴,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80后女作家。以创作文学评论为主,兼涉散文,中短篇小说。已在《长篇小说选刊》《中国女性文学》《名著欣赏》《文汇读书周报》《中华读书报》《湖海杂志》《北京日报》《北京晚报》《中国民族报》《连云港文学》《散文百家》《石油文学》《短篇小说》《羊城晚报》《爱人杂志》《百家湖》《宿豫文艺》《梦阳杂志》《太湖》等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获奖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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