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老张从来不用手机,不骑电动车,也不骑摩托车,更不会开汽车。一辆二百元买的自行车坏了修,修了坏,虽然很旧,但不是很脏,二十年来陪伴着他走过风走过雨,见证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从家到单位,又从单位回到家。尽管十分单调,老张却也乐在其中。
老张只是供电所里的普通一员。同事们都说他是一个好人,那是说他为人诚实厚道,大事小事值得托付。只要是不违规不违纪,自己力所能及的,同事们说出口来的事,老张一般都不会驳对方的面子。比如说帮助同事维修家用电器——老张有这方面的特长;比如说帮助其他班组分析线损异常的原因—--老张是这方面的专家;比如说谁家的孩子处对象,需要打探一下对方的基本情况——老张的腿勤;比如说谁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他抽屉里有现成的药。总之,老张这个人真不错!
老张也有不对的地方。
老张从不按时上下班,也就是说,他不按套路出牌。一般情况下,每天八点整,同志们就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而老张每天走进供电所的大门,最早也要九点半以后,或者十点多,更有甚者,有时来到供电所正好赶上吃午饭——还好,他不是大厅的客服人员——这真是目无组织、目无纪律。同志们对老张的这种习惯习以为常了,也就见怪不怪啦。只是,所长看到他,气的用手指一指他,也不知说什么好,唉!也难怪,老张就这个拖拖踏踏的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习惯。对于老张这个样子,领导找他谈心,他不解释,只是笑一笑。领导批评他,他不辩解,只是点一点头。话又说回来,别看老张上下班不准点,可是,老张份内的工作,那是都准点,没有哪项工作搁在地下完不成,拖了单位的后腿。
老张平时话不多,但认准的事谁说了也不听。按我们农村话说就是一头闷驴,倔!
比如说他不用手机,他的理由是,是谁的事情就得谁干,不用别人说;该干的事情,早晚也得干,别人替不了;不能干、不用干的事,你干脆不用想。那还要手机干什么,找心烦?
这一听,他不用手机的理由也很对。同志们说,老张别骑你那破自行车了,买辆电动车算了,真有急事的时候咱们也能步调一致。他摇着头说,那可不行,骑自行车方便、安全,我这个人随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大街小巷,旮旮旯旯的,还是自行车好、自行车好。如果有事你们嫌我跟不上,要不我不去,要不你们用车拉我去。
有一次,下午下班前我悄悄地问老张:“今天电费都结零了,要不晚上咱们来两盅?”
“喝两盅?”正在维修一个控制开关的老张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爽快的答应道:“行,老规矩。”老张说的老规矩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不管什么场合,也不管跟谁在一起,喝酒只喝二两。用他自己的话说,二两酒下肚能提神,不走神,马快蹄子不乱,遇到紧急情况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致惹出乱子来。
我看他答应的痛快,忙说:“好的,老地方,不见不散。”
下班后,我又约了两位同事提前来到单位附近的小餐馆,把菜点好,餐具用热水烫了烫。餐馆老板刚把两瓶老张喜欢喝的二锅头拿过来,他骑着他的自行车就到了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我们几位哈哈笑着把他让到里面的座位上,“请,请上座。”
他看了看四周:“嗯,笑的不自然。说我坏话了吧?你们几个,一天天拿我开涮。”他又看了看我说:“你就不该让他几个来。”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吵吵闹闹,谈谈下乡的见闻,聊聊工作的心得。
席间,我主动谈起自己如何上学,如何参加工作,其中的艰辛、其中欢乐让我说的有声有色,声情并茂。老张一听猛地一挥手:“你这算什么,当初,我在东北的时候……”。老张忽然停了下来,傻傻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据说,老张在调入我们单位以前,是在东北电网的一个农电局里工作,不过,这段经历他从没向别人讲过。而我今天主动谈一谈自己的经历,主要目的还是想引导老张讲一讲他的故事。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问,老张只是笑一笑 ,闭口不谈。
老张还是老张,他还是继续按他自己的方式工作着。
有一年,那是一个夏天。流火的天气,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觉到像被蒸烤一样难以忍受。别说是在太阳底下,即便是在树荫下空手行走,汗水也会流个不停。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所里陆陆续续有人来找老张,问老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好几天不见老张人呢?所长忽然想了起来,老张这几天请假了。唉!这天气请假,亏你想的出来。有了解情况的同事告诉所长,这些都是老张辖区的客户,可能找老张有事。所长把我叫过去说:“前天老张让人捎信来,说家里有事,请几天假,他没有手机,家里又不装电话,真是急死人啊。真是个老倔头。你抓紧去他家一趟,看有什么事没有?”。
老张的家离我们单位不是太远,大概有七八里路的距离,从单位到他家没有大路可走,都是乡村小路,虽然不是很直,也不是很平坦,但路的两边也都栽了不少树,也算得上绿树成荫。两旁的庄稼地里是绿油油的玉米,还有豆子,偶尔还有种西瓜的。尽管天气炎热,走在这充满田园风光的小路上,嘴里哼着小曲,对,老张会哼东北二人转不错,真不错!我说这个老张为什么不守规矩,每天晚来早走的,原来他把上班当成逛公园了。
不过,听有个同事讲,老张上下班有一个规律,上午来的时候走西边的这条小路,下午下班回家的时候,走东边那条小路,很少走回头路。就凭这事,同事们都说他是神经病。
我来到老张家的时候,他的屋里正坐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像是夫妻俩。老张则趴在床上,看到我过来吃力地朝我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吆,老张,真病了?”我连忙跑到床前“怎么回事,嫂子呢?”
老张笑了笑,咬着牙欠了欠身体:“没事。不凑巧,你嫂子回东北了。”
这时,旁边的中年男子说:“唉,这事是这样的……”
“没事、没事!”老张急忙打断那个男人的话。
我问那人:“你们是亲戚吗?”
“不是亲戚,俺是前边村上的。老张的腰受了伤,都是怨我。”
“怎么回事?”我不明就里,问道。
老张接过话:“好了、好了。没啥事,过两天我就去上班啦。”
“兄弟,咋能没事哩。”中年妇女显得十分着急的样子冲着老张说:“你得好好养伤,我和你大哥伺候你,你啥也不用想,啊!”妇女顿了顿又问老张:“这是你们领导?”
我连忙解释到:“不是领导,是同事,是同事。”
“咱别管领导,也别管同事啦,我这人性子急,不说出来不行。”妇女给我搬了一个凳子,她自己坐在老张的床沿上,接着说道:“我正想去你们上班的地方找你们当官的呢。咱是农村人,说话办事凭的是良心。唉,老张这腰吧,都是为了我家房子。”说到这里,中年妇女停了停,用手揉了揉鼻子,眼睛也湿润了。她指了指旁边男人说:“这是俺男人, 我们年后刚把新房子盖完,咱不是手头紧吗,房间里的电线就没找专业的人给安装。老张是个好人,他管我们村里的电,每天都会到村里走一圈,看看东家灯亮不亮啦,问问西院的闸管不管用啊,风雨无阻。我想,咱的房子是盖完了,可是,扯电线也是一笔不小花销。咱给老张熟,让他帮忙,兴许会少花钱。心里正盘算着呢,老张下班后又溜到我们村来了。我们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一说,他笑了笑说:‘你得让我想一想,明天这个时候给你回话。’他可真值托,第二天也是这一个点,他来了。他看了看俺的新房子,又嘟囔着算了算,说‘你们如果不着急,我慢慢给你们干,但是,我干呢有个条件,那就是不要你的钱,不吃你的饭。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不干;这活要是心急呢,我给你们找个施工队,让他们干。我会帮着你们照看着,也不致于多要很多钱。你们琢磨琢磨’。我一听,还琢磨啥,忙说不急不急,你干吧,你干我们放心。就这样老张兄弟每天一大早干上两三个小时,下午下班后再干一会。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看看新房子,马上就用上电了,我们俩口子喜在心里,越觉得老张兄弟这人好。就在最后一天安装开关的时候,让我扶梯子,我没扶好,老张兄弟刚上了几步梯子就滑了下来,把腰给扭伤了。”说到这里,中年妇女还是唏嘘不已,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
看来老张是做好事不小心伤了腰,好在无大碍,休息几天就没事啦。
回到单位,我把老张请假的真实原因给所长如实做了汇报。所长笑着叹了口气:唉,这个老张,三天不上班,他的客户还都惦记着他呢。这不,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冲他来的。说是老张每天都会到他们村上去,一天不见心里怪想他的,这三天不见,老张肯定有事啦,所以过来打探打探。
在今后的几天里,我受老张的委托并经所长的同意,在他养病期间,暂时负责他辖区2000余户客户的服务工作。
为了工作方便,我把手机号印在纸上,或张贴在台区旁边,或放在附近超市里。令我感到奇怪和纳闷的是,老张辖区里的客户们,对我的到来没有产生任何兴趣,也没有产生任何涟漪。偶尔有人看看你,只是淡淡地问上一句:“你是暂时替老张的吧!”一句话,就像一盆凉水,把我的满腔热情给浇灭了。
我去东庄贴号码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在树荫下聊天,见到我也是问:“暂时替老张的吧!老张快好了吧。捎个信,大伙想他了。”
我说:“不是暂时替,是领导安排我接他了!”
大伙一听,马上严肃起来:“当真?”
“当真!”
“要是真的,我们马上找你们领导去。”其中一个人来到我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会:“你可不行!你不如老张,老张不光是修修灯,接接线,收收电费,他会多了。你不会,你肯定不会。人家是有求必应。村前的李大爷,五保户,七十多了,头痛脑热的你会给他喂药?村西的小二,手脚不利索,你能帮人家干点活?”
“这……”我还真是答不上话呢。
老张呀,老张!你这些客户怎么和你一样呢,全部不按套路出牌----我有点愤愤然。
电话号码张贴出去了。第一天,没人找;第二天,没人找;第三天……我有点沉不住气了,2000多户客户,能没个啥事?不行,我得下去跑一圈。
天还是那样热,晒的庄稼和小树都微微卷起了叶子。我行走在着乡村的小路上,心里默默地想着:供电企业把安全、经济、合格的电力提供给客户,而客户又能按时交纳电费,这是双方都应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为什么上级还是优质服务、服务的强调个不停?为什么还会有个别客户拨打上级电话进行投诉呢?难道在企业与客户之间真的有一张无形的网,把双方分割在相互对立的堡垒中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已经为客户提供了全方位、多层次、更加人性化的服务,接下来,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农网升级改造;智能电表轮换;十分交费圈已得到完善;客户报修只需一个电话;业扩报装免填单……等等。
当然,打电话投诉的毕竟是少数,客户还是好的多。比如,这么多年来,在老张辖区2000多户客户里,从没听说过有客户不满意的地方,一丁点都没有。说实话,别看老张在工作纪律上有点小问题,在服务方面他是我们所里做的最好的!
在张庄超市门口我停了下来,看里面只有王嫂一个人,就进去买了瓶水喝。王嫂看我一眼说:“你替老张管我们这儿几天了?”
“第三天。”
王嫂笑了笑:“贴完电话号码后,我可是第一次见你。”“我……”
王嫂又看看我:“老张可不是这样,他一天一趟,风雨
无阻,天越是不好他来的越勤。”
“没事他也来?”
“来呀!”王嫂停了停说:“那人多好啊,谁不夸?不光是电上的事他管,俺们要是遇到其他什么的,他也很热心。”
“那,没事他来干什么?”
“哈哈哈……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有事?他只是每天准点到这里来一趟。要是谁家需要修修整整的,他马上就去修,一时修不好的,他会记下来。他有一个小本本,专门记谁谁坏了什么的,等买来零件再修。”
王嫂抬头看看门外的天,又用手指了指墙上的钟表,继续说道:“我这里是个碰头的地方,每天下午四点半吧,嗯,差不多,就这个时间,老张就会来。我们村里谁家有事也是到我这里来,有事说事,没事老张就走人。对了,老张到哪个村上去都是按时间的。”
“对了,老张到哪个村上去都是按时间的。”王嫂的这一句话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那,他每天上下班都不按时间,怎么一天一天的走村串户就按时了?尤其是在这乡间的小路上,白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他怎么会按时呢?
老张身体痊愈了,我也算完成了我的临时工作。他继续骑着他那辆旧而不脏的自行车穿梭在乡间的小路上。
说来也巧,老张腰好了,他的媳妇也回来了。同志们给老张开玩笑说,老张,你的命可真苦呀,你有病,老婆回娘家了,你身体好了,她又回来了,她是不是嫌弃你了。他也只好笑骂道:“回家我才收拾这个臭娘们哩。”
说实话,老张这个人真不错,媳妇从东北回来捎来一些特产,他没忘记我们几个弟兄,说是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小鸡炖蘑菇。我们当然不会客气,再说,还有两个坏小子趁机跟老张媳妇逗逗乐子,唠唠嗑呢。
老张的媳妇我是见过几次,但不是很熟。却也大致知道她是个豪爽人,符合东北人的性格,和电影电视里差不多。
遇到这样的场合我照例还是下厨帮忙,说是帮厨,其实根本就用不上我来帮忙,老张媳妇利利索索的,别说照应三五个人聚一聚,十个八个人聚也不在话下。我只能站在一旁和她说说话。再说,老张平时从不讲他们家庭的事,今天是个机会,我得问问她。
我装着十分羡慕的样子说:“嫂子,我们单位都夸你呢,老张让你伺候的挺滋润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个孩子吧,上的又是名牌大学,都是托你的福,真贤慧。”
“吆吆,你小子挺会说话的。”
“不,那个,我说的是真的,弟兄们都这么说。”
“谁说不是呀,俺老张打小受罪,我能不心痛他。唉,他呀,就是一个苦命的主。”
我显得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亟不可待地盼着她接着往下说):“老张受什么罪?有个好老婆,孩子上大学,每天骑着个自行车,嘴里哼着个小曲,这日子过得……他受罪,鬼才信呢。”
“我是说他刚毕业参加工作那会儿。”说着话,老张媳妇已经准备了七八个盘子:“快端菜过去,开始喝酒”。
菜十分丰盛,其中有几样,我叫不上名来,但我知道是东北深山里的特产。酒也是东北特产,纯粮食酒,度数高,有劲。
席间,我问起老张:“嫂子说你过去挺苦的,是吗?”
老张一听,忽然涨红了脸:“苦,我苦什么?咱是正儿八经电校毕业的,国家工作人员。咱……”
“咱你个头,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张媳妇笑骂着:“你忘了你刚毕业的时候那个熊样。”
老张也不示弱:“滚,老娘们不能上饭桌。一边去、一边去。真是的,苦已经苦过了,你每天把苦挂在嘴上,那过去的苦,想起来就变成甜的啦!”
我连忙打断老张的话说:“老张,俗话说,不忘过去苦,才知今日甜。讲一讲过去,咱也是为了今后更好的生活嘛。”
“姓张的”老张媳妇来到老张跟前,一手拧住老张的耳朵,一边冲我们说:“他不让我讲,我非要说”。
老张被媳妇拧得呲着牙,连忙说:“你说、你说。”
老张媳妇哈哈笑着说:“这有什么,来,老张,给我点支烟。”
东北女人会抽烟,能喝酒,果然不假。
老张嫂子不像是经常抽烟的样子,抽一口吐出来,我想,她只是想在我们几个面前摆一摆女人当家作主的谱。不过,她说起话来真是爽快——
“老张是八七年那年毕业于东北的一个电专,毕业后分配到我们这个小县城,在农电局工作,那时国家负责分配。他孤身一人,单位没有住房,有同事帮他租了一间民房,就是我家。他刚来不久,就学会勾引人,真不是好东西。”
老张听到这里,急了:“胡说八道,谁勾引你啦?”
老张媳妇抽了口烟,哈哈大笑道:“我在俺们家是老大,担水劈材就应该我干,他来到后可好,悄悄把这些活全干了,我爸妈看在眼里,整天偷偷捂着嘴笑,背地里常常夸他,你们评一评,他这不是显摆显摆,做给我看,想勾引我?”
东北人谈吐诙谐真是本性啊,说话就跟说相声差不多,说学逗唱说来就来。
“我可是好人好心哪,你后来悄悄给我织毛衣,织围脖,你还是勾引我呢。”老张反驳道。
老张媳妇又站起来指了指老张:“瞧你那熊样,我这不是逗咱兄弟乐一乐吗。再说这都是真的。”
老张媳妇忽然深沉起来:“我们这儿地处大山里面,虽说是县城,可也不大。老张刚上班那会一天天在外跑,有时两三天不回来。说起来不是一家人,有我们啥事?这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吗。你晚上来不来也不打紧,可我们家的大门关不关?话又说回来,东北这个天呀,冷得要命,他一个关里的人哪能受得了这罪,我不心痛,我爸我妈好可怜人,一天不回来,晚上就唠叨个不停。你看,这人还不领情呢。”
说到这里,老张也嘿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刚上班的时候,我师傅就带了我一天的班,来到县城的东边,指着一条线路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张啊,从今以后,你就要放单飞了,没有雪橇,没有自行车,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慢慢地丈量。你一定要学会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要勇敢、要坚强。一定要记住,顺着线路走,不然的话会迷路的。”
老张顿了顿,抿了一口酒,说:“师傅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一沉,这是干什么呀,跟智取威虎山似的。虽说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这工作也太那个了吧。师傅还告诉我:在前面二十多华里的地方有一个屯子叫光明屯,对,就叫光明屯,别看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真忘不了他。师傅说,屯子的南面有咱们的变压器,你一定要仔细地检查一遍,简单问题要及时处理,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时不能处理的,一定要做好记录,单位随后会派专人去维修。变压器附近有个王大爷,那是你吃午饭的地方,不用付钱给他。吃完饭,你可以简单地休息一下,接着去解放屯,王大爷会给你指路。你晚上就住在解放屯刘大妈家。”
“得,就这么简单,几句话把我打发上路了。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就是这样在山里逛几天,回来后在城里歇几天。在那大山深处,杳无人迹,寒风刺骨,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环境里,那真是,怕万一有个野生动物,还了得?”
“唉,好了好了,别提了,你们哥几个快喝酒吧。”这时,我发现老张媳妇的眼里已含满了泪珠,完全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
“那时可是真受罪。”老张媳妇擦了擦泪接着讲到:“后来,我爸妈看他可怜,再说老张也是一个好人,就把我,那个、那个,总之,我们结婚了。再后来,为了老张的身体,也为了孩子,我们就迁回了关里老张的老家。”
“回来后,我们紧巴紧巴为他买了辆自行车上下班,高兴的他甭提了。每天早出晚归,顺着乡间的小路,一个庄一个庄地跑,不管谁家有事,他总是想千方设百计帮着人家。”老张媳妇这时又沉浸在对现实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之中。
“我是九二年调回老家的。在东北的那些年头里,我是亲眼看到了山里百姓的真实生活。虽然他们吃喝不愁,但是,交通不便,电力不足还困扰着他们。回到老家,尽管仍然常常拉闸限电,交通却便利了很多。我总觉得,只要我们有能力,就要尽量去帮助别人才对。”
“好你个老张,说的比唱的还好。你每天迟到、早退,还帮人呢。鬼才信呢。”一个同事突然揭起了老张的底。
老张媳妇上前拧住他的耳朵,急切的问:“谁说的,俺老张一年四季早走晚来的,在家也吃不了几顿饭,害的我一日三餐自个儿吃,生活都没了规律,更年期都提前来了。”
大伙哄堂大笑起来,齐声说:“问老张、问老张。”
老张接过话茬说:“本来我不想说这事。大伙非想听,我就说说。对,我是没按时上下班,可我这2000多户用电户我得关照呀。你们都知道,到了班上整资料,整档案,做记录,修设备,忙的不可开交,我没耽误啥吧。客户咋办呀?我只能趁一早一晚的时间,到辖区内逛一逛。一旦发现有点小毛病,及时处理一下,免得集少成多,小事惹成大祸。”
老张停了停,说:“告诉你们吧,每天早晨,骑着自行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鸟语,闻着花香,帮浇地的大哥接一接刀闸,替磨面的大嫂添添粮食,老百姓喜欢着哩!”
老张和他的媳妇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过去、讲着现在,也讲着他们和百姓的生活,就像东北的二人转。而我却有点感到茫然:老张就这样默默地工作着,他从没想过为名,也没想过为利,心里只是想着辖区内2000多户用户;他面对领导的批评也是无怨无悔,面对同志们的猜疑又从不辩解。如果不是今天在老张媳妇面前提起这样的话题,我们真的不知道老张的工作方式就是这样,并且就是这样执着!
这和他在东北工作时的经历有关吗?我想,不管怎么样,老张是对的,他是好样的!我们应该做到的,就是满足客户的需要,而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客户。
我心里开始为老张打抱不平了:虽然老张没有按时上下班,但是,他的时间也是用在了用户那里了。老张的工作如此扎实,在客户中的口碑又如此的好,居然是因为不按时上下班,多少年来从没有一次被评为先进个人,就算是提提名也行呀!
离开老张家的时候,我们几位约好,今天晚上要步行回家,和着这美好的月光,走在这乡间的小路上,找一找老张的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