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相声《卖布头》,耳边传来了记忆深处村巷里的那一串串叫卖的吆喝声,久久不能绝耳。
每天,叫醒村庄的不仅有公鸡,还有卖豆腐的小贩。晨光微露,卖豆腐的就用自行车推着一板鲜豆腐来了。还没进村,他就开始吆喝:“捞——豆腐了。”卖豆腐不说卖说“捞”,也许是豆腐质地较软用容易碎的缘故吧。这个“捞”字音拉得很悠长,在空气中打个转,然后才喊出“豆腐了”,一口气连贯而成。
也有吆喝“换豆腐”的。村民舀一碗黄豆,前一天晚上称好了,就等卖豆腐的过来。这时候,村里的鸡啼声也开始了,此起彼伏,清晨安静的村庄立即苏醒了。小贩特别喜欢在长巷子里喊,一声“捞豆腐”出去,声音顺着两边的墙一下就传到了巷道的尽头,在田野上散开。人们就陆续围了过来。只见小贩揭开盖在豆腐上的纱布,根据你的需求,一刀划下去,分毫不差。那些年,物资相对匮乏,能吃上一顿炒豆腐便也算是解馋了。
卖豆腐的刚走到村口,卖菜的就来了。一辆三轮车上,装满了各种时令蔬菜。“卖—菜—嘞,辣子、黄瓜、茄子、洋柿子。”这中间稍停一下另一句就开始了:“韭菜、洋芋、豆角子。”这声音一般比较清脆,每个字都吐得清晰而且音调高,穿透力极强,叫醒了每个家庭主妇的耳朵。经过多次的讨价还价之后,买菜的拉起衣角包好菜抱着回家了,菜放下后才把钱送出来。卖菜的一般都是能说会道之人,很快就家长理短地聊了起来,等待下一位顾客的捧场。
对于小孩来说,最期待的是爆(韩城音:bia)玉米花手艺人的到来。爆玉米花有新式和老式两种。新式的是用个拖拉机车头装一些设备,把玉米粒放进进料口,出来的就是玉米花。有长如甘蔗的,有小如蚕茧的。冬天的下午,阳光柔弱得像个病怏女子,有气无力。但是当爆玉米花的拖拉机一来,全村转上半圈,不用多喊,几嗓子就够了。不用多等,小孩很快就端着玉米出来了。这盼望了一年的味蕾,此时怎不作的卢飞快!老式爆米花来时先敲锣,敲一声喊一句:“爆(bia)——玉米花了!”只用几锣几嗓,每一声都颤动着孩子们的心,都拉着孩子们的衣襟。不一会,天空中就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第一锅玉米花出来了。这一冬天,玉米花就成了主要零食。
有卖的也有买的。来农村买东西的叫收东西,收一些农作物或者是牲畜。同样是收,方法却不同。收农作物的,比如收花椒时,收者开着三轮车全村转,一边转一边喊:“收——椒喽!”声音低沉而短,浑厚而有力,不用问肯定是个彪形大汉。彪形大汉逢人就打听谁家卖花椒,找到了主家便驱车前往。
收牛羊时,一般是有中间人引荐的,所以不用喊,只须在衣服下面用手语比划一番即可。收猪的则不同,也是开着带着网的三轮车,短而快地喊着:“收猪了!”连喊几声,便沿途看看谁家的圈里有肥猪。
收猪的都特能抽烟喝茶。谈好单价后,收猪的不着急去过称,而是一屁股坐卖家家里一个劲抽烟,抽完喝茶,再抽再喝。很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猪肚子里的那点东西也就排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拿出长如擀面杖、粗如小孩胳膊的大称出来,慢悠悠得走向猪圈。
是谁发明了吆喝,吆喝从何而始?这种流传千年的买卖形式正在逐渐式微。如今,超市和农贸市场已经取代了那些曾经走街串巷的小贩,他们都还好吗?是否还在用艺术的方式,挑着生活的大梁?多想借至尊宝的月光宝盒一用,去再听一听他们那些高低错落地吆喝声,沉浸在那散落的岁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