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医

 回家路上，经过街口时，几位坐在花坛边聊天的老年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一位，不正是当年的“神医”吗？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目光呆滞的老人，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十几年前那个“神医”联系起来。

回到家里，便在母亲面前感叹，当年的“神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母亲信佛，凡事讲因果，在她眼里，很多老年人的晚年景遇，都会有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虽然在我看来有些牵强附会，但有些也确实有逻辑上的因果关系。现在，她听了我对“神医”现状的描述，叹了口气，半天不说话。

十几年前，有一段时间，身体不适，吃了些药，仍不见好转，母亲便唠叨起来，天天催我去医院看，我不胜其烦，就抽空去了医院，去找她口中的“神医”。

“神医”诊室外，排了好长的队，其他医生诊室外，倒显得有些冷清。这些排队的人，从装束神情来看，大多是乡下来的病人和家属。

这么多人排队看病，估计医术不会差，于是，我也耐着性子排队。

队伍好不容易进了诊室，我有幸一睹“神医”风采；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微胖，脸色红润，待病人和蔼可亲。一边耐心地听病人讲述病史，一边笔下飞舞龙蛇，刷刷几笔，一张处方便开好了，然后耐心地告诉病人怎么吃药及一些注意事项，在病人感谢声中，喊道：“下一个！”

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他开处方的过程中，他总是要问病人带了多少钱，这和看病有关系吗？

到了我眼前一个老年病人，他耐心和蔼地听完病人的主诉，搭了脉，然后亲切地说：“你这病，要住院呢。”

病人面露难色，哀求道：“能不能不住院，吃点药？”

“神医”叹口气，开始开处方，不经意地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病人难为情地回道：“只有一百块”。 他刷刷几笔，开好处方，亲切地对病人嘱咐道：“多喝水，多休息，过几天就好了。”

病人道谢着起身离开，终于轮到我了。

还是重复刚才的过程，主诉，搭脉，然后他说最好住几天院，我说我可忙了，没时间，他“哦”了一声，问：“带了多少钱？”

这时，我耍了个心眼，回道：“三十块”。

又是刷刷几笔，还是像刚才一样叮嘱，然后喊下一个。

划价取药，刚好二十九块八。递进去三十块，找回来两毛。

“神医”就是“神医”，不但能精确控制费用，还能让我只吃了一天药，症状就减轻了。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非常佩服这个“神医”。

“神医”的名声越来越大，就连外地人都来找他看病，我也为有“神医”给我看病的经历而有些小小的荣幸。

但，后来偶然听人说，找“神医”看病，要是他问你带了多少钱，一定不能说实话。 再后来，关于“神医”开大处方的消息便流传开来。

现在的“神医”，已是耄耋之年，我不知道下次见到他，是应该感谢，还是应该谴责？也许，我应该装做什么也看不见，昂首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