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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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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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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秦淮

  我怀着无聊之思绪怅怅在浓情蜜意中的秦淮河里了!

  某年某月一天的,当北国夜风蓬蓬之时节我便收拾行装朝着所谓六朝金粉气的秦淮河出发了!出发的感受是怪羞涩的,以至于我怀疑我所出发的目的:秦淮河上有一种歌姬,以歌业为生,我也颇涉想过几回;我的解释是寻着《桃花扇》及《板桥杂技》的描述,去体味晃荡着蔷薇色历史的秦淮河的韵味的。然而强辩终究是多余,我不得不承认我此次出行与淡妆浓抹的秦淮女子不无关系了!  

  我在沿岸商贩手里买了一把所谓的板桥画竹扇、一瓶西洋清凉油,便悠然地摇着纸扇去寻印象中的河船了!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恹恹的太阳行将入寝,渐入远边秦淮河的臂膊里;杨柳是她的侍女,歌女为她浅唱。我踅上了一只不大不小的船,于是桨声汩汩……此刻我已是饧在秦淮河里的艳窝里了吗?

  我上船之后便懒懒地躺在了船头的藤椅上去了。开头的感悟只觉得头晕晕的,景物尽是朦胧胧的,一切都是眩晕着的!南北朝,唐宋元明中各色风流人物在我脑海拨乱——苏小小,唐伯虎,李师师,苏轼,杜秋娘……这哪里是哪里啊?是初到城里的乡下人迷了?是初次登船的我晕了?还是为这陈如酒、甜如蜜的秦淮河醉了?我不知道。

  但我是来领略风景如画、风流如诗的秦淮河的!不能就这样宿醉!秦淮河的媚我才刚刚瞧见一瞥哩!于是跟船家要了半盆水、一块毛巾,用清凉的秦淮河水洁了面之后,外国油一抹——顿觉身醒在何处了!

  此时月儿已经上了柳捎头,月光从柳姑娘的腰肢、秀发隙中射下,照在了秦淮河的河水上;河里时有几只货船切掠而过,他们早已经点起了明晃晃的石油气灯,灯光投在了河水之上,以至于使秦淮河的水波光粼粼、眩人耳目。它与月色交相辉映,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都尽情的眩着,都尽情的媚着,羞得河岸上的姑娘红了脸。

  河上的凉风荏苒在我面上,顿然使我省得秦淮河的夜之所以雅丽过于它处,与它碧阴阴、清凉凉的习性不无关系。秦淮河的水是六朝的金粉所凝吗?是众多女子的幽怨所化吗?还是夜夜啼哭、时时感怀的眼睛所流?密匝匝的漪痕是她们凝聚的眉头,波光粼粼的灯火是她们泪洗的心灵,那倏忽而过的夹杂着竹牌响、吓哈声、推酒歌的画舫是她们痛苦的深渊。然而她们却只能也只有夜夜唱彻在秦淮河上。

  不远处便是大中桥了,当我们从它的面前经过的时候,我不禁慨叹建筑之宏伟。也使我很难想象在这宏伟的桥肩上是如何建起如此鳞次栉比的房屋的;更难以畅想出当时的文人墨客、风流韵事汇聚时的盛况。我不禁沉思而向往了。

  过了大中桥眼前豁然开阔。舒舒的杨柳、淡淡的月光,以及空旷的河面,使我不禁惊异——难道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秦淮河的繁华所在。颇像荒江野渡。此刻月光已经高高地挂起,就像一盏巨大的银盘。秦淮河的江面被它透彻地照着,虽然不是满月,天上还飘着淡淡的云彩。此天地裸露的多些,一切尽是朦胧胧的,但尽收眼底。远处有一星两星模糊的灯光,不,是一团两团地。船夫将船靠近之后,一切尽由它自由地荡着。眼前各色的船只停靠着、欹斜着、穿梭着,灯火纷然而繁杂。

  我站在船头逡巡着秦淮河的月光灯火,遥想着当年秦淮河的盛况,暂且学着古人的步子背手踱着,然而脑中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酒情、诗情、艳情、豪情,与我根本不相干;我也只是一个眼中有恋,心中无情的异乡客吧!然而,话却说早了,一只载着歌姬的船房向我们的船靠来——我的心蓬蓬而内动了。

  我是殷切期盼着的,而当她们靠近之时,我的脸面是热辣辣的而又怪羞涩的。我不禁用腼腆的略带颤抖的声调说:就把你们最拿手的拿来吧!于是,歌船上叮咚声、扎扎声、咣当声响了起来。歌女的曼妙声音掩映其中,令我倾听而神往。可是,越仔细听越听不出妙处,越伸长了脖颈越觉得歌声扰扰。我是钟情于贴耳的妙音的,不见得这种嘈杂就是美。我十分执着又惋惜地听完了她们的曼妙后,给了她们几个子的小钱,她们便悻悻地离去了!

  但我却不尽兴,我所想象的秦淮河的月色不是这样子哩!

  我所理解的听歌的艳趣,必然是面对面的。在畅聊一番,彼此有了一些了解爱好,几杯小酒下肚,脸面炎炎之后便深情款款地唱起来了;虽不必要求圆润、妩媚,但人面的详细,腰肢的扭摆婀娜风骚,那是大可要看个真切的。更有甚意,那是应该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彻夜不眠的……于是,我不禁怅怅然若有所失了。

  于是我不得不叫船家划船归去,归途中时见有货郎的小船迎面而过,此时时间尚早,秦淮的月夜正浓呢!偶尔也能遇见迎面而过的画舫,有的清唱着青衫的调子——拉着嗓子的、哀怨低唔的、嘹亮圆润的都有。但是她们的调子经过河水的荡漾与微风的吹拂,飘到我们耳边时,是那样的朦胧与幽怨。这许是众多的历史影像使然吧!

  渐渐望见了大中桥,过了大中桥,两岸上妓楼的灯光明亮,抬眼望去纤毫毕见。那些爽朗的笑声,那些暧昧的言语,那些忸怩的动作,映在了秦淮河上,也映在了我的心上。我不禁沉醉了起来,躺在藤椅上,来回舒展着纸扇,暂且看着、姑且想着——就是不能学着,渐渐沉入梦境。这是我最好的梦,是我最真的梦,可是也是最短的梦。

  当我醒来,不禁看到对岸的几艘船上孤寂的灯光在枯柳旁歇着。于是,我便上了岸,怅怅地离开了这笙歌彻夜的秦淮河了!

  秦淮河的风华我未体味到一分,是历史使然,是浅薄的认知使然,是性情使然,也是我的心绪使然。

  第二天我于金陵的客栈又休息了一晚,第三天我便踏上了归途的火车。身后便是我依依不舍的秦淮河。——观俞平伯与朱自清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有感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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