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女儿还未出生,名字也未想好,妻子的肚子看去并不见大起来,可是我已经开始埋头幻想喜悦中了。

从刚出生时的咿咿哇哇,到学走路时的摇摇摆摆,接着是说话时的唧唧呱呱,都来得特别的早——比我那调皮的儿子或许早了足足二个来月,可是也省下了两个多月的烦恼,多了两个多月的喜悦。此时我已不必为初为人父时的举手无措而担忧，也不必为妻子初为人母时的烦躁不安而踌躇，更不必为泽儿初为人子时式的茫然无措而焦虑，因为此时的我已经是一个“伟丈夫”。我自诩为是一个顶勤劳的人，妻子也认为我已“成长”为一个负责的好伴侣，泽儿想必早已不知不觉奉我为他的“偶像”。洗尿布、冲奶粉显然已经难不倒我；抱孩子、做家务更是不值一提；就连孩子哭闹生病之时我也颇有心得。只因我又有了一个女儿，她是风雨之后的彩虹，她是我茫茫大漠之中的绿洲，她是我幸福的开始，希望之所在。

男孩子光知道调皮，一点也不体谅父母的心。女孩可就不同了，她不会爬烟囱，她不会摸鸟，她更不会惹是生非地与人打架；她可爱、甜蜜、而又乖巧——见了长辈，长辈夸她礼貌而文静；见了老师，老师说她亲切而涵养；见了同学，活泼而天真。她可以学绘画，亦可以学唱歌，但不论怎么说她舞蹈跳得特别好看；她背唐诗的声音特别稚嫩，却是十分的流畅；她从不给我添麻烦，也不给妻子闹脾气；她更乐意站在我这一边，与我为伍，为我开罪、化解危机；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十分的黏人，就像儿子黏他的妈妈——以至于使我不至于那么孤单，绝世而独立。她是我温暖之所在，时下用一种流行的叫法说：她是我的小棉袄。

等她大点了，上了中学，到了高中，或去了大学之时，我不但不能吻她，而且也不能抱她了，甚至连言语也少了起来。她像花朵，我像枯叶；她像嫩草，我像老树；她像美玉，我像石头；她像面包，我像煎饼；她像公主，我像牛郎。她在我的眼中已经变的冰清玉洁、亭亭玉立了；胡子拉碴土包的我又怎忍心玷污了我的好姑娘呢？她学习成绩优异，年年名列前茅；她婀娜美貌，被誉为校花；更顶可爱的是不仅能唱会跳，练就了一个好嗓子、一板好身段，更重要的是她有一手漂亮的好字，写得许多漂亮的好文章。对她我渐渐地、渐渐地由疼爱变为爱怜变为崇拜了……

她自从下学参加工作之后，她出落得更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世人浊臭，如我般怎忍心污秽呢？我离她越近越是忐忑不安——女儿可是大了啊！因此我不禁严肃了起来，既使看到女儿的脸蛋多么白净，身材多么的婀娜，双腿多么的欣长，也不能一如我年轻时猥亵的姿态——多看一眼。于是，将报纸举得高高，既使她歌声如此撩人、身体的香气还是那样的让人宿醉。可是她总是腆着我，让我与她说话，弄的我说话的调子格外柔和，像谈一场与她母亲也不曾谈过的恋爱似的，更像是做了一种亏心事。她还让我陪她逛街，也曾经进进出出那些成人的用品店，弄得我十分不自在，然而却让我体味到了我从不曾尝到的许多歆羡的目光（虽然那些目光具有“穿透”性），我也就变得无可无不可了。后来女儿腻着我谈文学、谈历史、谈绘画、谈地理、谈人性等等，使我这个褊狭的父亲放下了愚见——舒了我的心，平了我的情。了解了人之本性所在，了解了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内涵女性——她是那么的深奥，以至于我自惭形秽起来。于是当她登上高跟鞋，穿上时髦的靓妆，散落一头的秀发，尽显妩媚风韵之时，我也便皮鞋铮亮、西装笔挺。当有人问起，我也不羞于回答，而当别人目光诧异之时，我却趾高气扬。此时的女儿是我的骄傲，是我临近暮年时的另一青春延续。

后来有许多帅气的小伙偷偷地瞄准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还在森林里不断地悠然自在，而那些雄狮却饥肠辘辘、望眼欲穿，而我握着猎枪的手已经颤颤巍巍——显然我已经保护不了我的小鹿了。罢了，就让那些雄狮去竞争去吧！不够出色才配不上我的女儿呢，既使我看上了，我的女儿还看不上呢？于是我欣欣然也。可是，女大不中留，总有一天一个出类拔萃的“王者”会闯入我的家门。我的猎枪，我的恐吓，我的门闩，会被他一天天地攻占。更可恨者往往牢不可破的防御是从内部开始的，首先是女儿收到鲜花，其次是哥哥（泽儿）参加的酒场，再次是妻子所穿的衣服，在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表现”之时，我也就成了一个“众矢之的”了。于是，我不得不缴械投降。可是，两瓶好酒还是打不开我的心结，花言巧语也只能骗过我的女儿。好吧，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吧！看看你有何能耐一夺我女儿的芳心。于是，他的诗书礼乐、言谈举止，他的为人处世、人情世事，我时时留意、样样上心，我可不能像他爱才如渴的哥哥，也不像爱慕虚荣的母亲，我是要全面考核的。然而我终于理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我们渐渐地熟络了，渐渐地化敌为友了，渐渐地举杯共饮了起来——够了！女儿这时也为她未来的夫婿一边倾倒了。于是我渐渐地懂得了，儿女自有儿女福，那不是我所能管辖的。我所谓的爱只是自私使然，我所谓的对女儿的情义也只是舍不得而已。

于是，后来的我肯定会把女儿交个了一个已经出生或是即将出生，在二十多年之后才能长大成才的“小坏蛋”。而现在我看到的除去我儿所有的小男孩，都是带着邪恶来到我视线当中的。

可是女儿在哪呢？

女儿还未出生，妻子肚子也未见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