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心中莫名苦恼。
今晚却是很好,坐在院子里乘凉,凉风习习抚面。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电线杆上的灯亮了起来,广场上的孩子也聒噪了起来。天空中氤氲着云墨,看不真切。还时时飘着丝丝雨雾,沁在身上甚是舒爽。这时,才想起已经立秋多日,秋后的葫芦山水库该是另一番姿色吧?
漫步在凉爽的秋天,夜显得特别宁静。这是一条琐碎的砂土路,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天地间仿佛只有一个我,我像是羽化在群山峻岭之间。我随着风到处飘荡,两旁尽是成片的山楂园,郁郁苍苍地看不真切。模糊地望去,像一堆凌乱的头发,像一袅虚无的魂魄,又像一个个阴森的巨人——而我正陷在它们的臂膊之中。然而,我却是不怕,放羊的老头远远地从那边赶过来了……紧接着成群的“棉絮”又被赶走了。此刻,又仅剩下我一人。那吁吁而叫的蟋蟀,叫声零碎而又凄清,使我不得不想起了书中的衰草,使我想起了文章中的荒坟,又使我想起了里面那个凄惨的故事——不觉也想到了自己,想起了秋天里的思绪。
“秋上心头,便是愁。每当夏去秋来之时,我都不免趴在桌子上,铺开本子,拿出久违干涸的钢笔愁叹一番。”愁叹什么呢?今年会不会变,还是那个样子?我不知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裸露的巨型砂石上,此刻我的心不免荒凉了起来。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天上更是黑蒙蒙的。遥想那年某日,砂石岭上横卧,天空朗晴明净,朵朵白云蠕蠕而过——天高深而疏远,云飘渺而神秘。心随着蓝蓝的天越望越深,眼依着白云越看越远。而此刻,什么也看不见。我就像迷失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般。
走在曲折、羊肠的小路之上。因为前几日时有几场倏忽而来、悠悠而去的雷阵雨,所以浓浓地闻到了阵阵泥土的腥香、树木的腐烂气息。不觉反胃,反觉馥郁芳香。但,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更像靠在爱人柔软的肩上。两旁的荆棘、荒草弥漫,在深深的夜下,已经分不清哪是“枝”哪是草。不断地抬脚,努力的前迈,好像我负着多沉重的世俗一般。显然已走到旧石板桥边。
石板桥横跨葫芦山水库最窄之处,连接艾山街道的清泥沟村与颜庄镇的沈家崖村。年代不必考究,白天来看给人古朴自然之概。今晚却不是这样,黑黝黝的,加之天上飘着丝丝连连的淫雨,此桥却成了奈何桥。但我却臆想喝一口那忘却世间忧愁烦恼的孟婆汤。然而我却不能忘,也不想忘。温柔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家吃饭,调皮的小儿是多么的让人垂怜。
因是,加快脚步前行。只见远处星火点点,像魔兽磷磷发光的眼。我在它们寒光咄咄地窥视之下,不觉颤栗。然而,我却又害怕什么呢?害怕我曾经的年少轻狂,害怕我曾经苦苦寻觅的甜蜜梦乡,害怕那深深的一吻亲昵,害怕那一段缠绵的徘侧……都一去而不复可得?罢了,去了就让它去吧!眼前不是有许多味美情浓的记忆吗。
犹记得去年某日、今春三月十五日与妻子于湖畔挖荠菜的场景。认识妻子之前,我是不识荠菜的。荠菜对于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我尤以爱吃荠菜拌豆腐水饺。荠菜拌豆腐水饺,吃起来味浓情深,岂不正像我们甜蜜的爱情!此处水库边种花生的沙土地让连日来的大雨淹没,湖面宽阔。站在这里看去,好似一面巨大虚无的黑镜子。可惜不能打水漂或是听大小不等的石子跌入水中的声音。那大小不等的石子,入水听去是那样的清幽旷达。小的“丢丢”“不就”,大的“不嘟”“扑腾”,若是被哪位音乐家听见,定能成就一曲深远的杰作。
继续前行,来到了大坝之上。倚在栏杆上,吹着夜风,听坝下水流訇訇或是看远山苍邈、近水渺渺之概,不失是一种浪漫的情怀。然而,没有月亮的晚上却是不行。何况是今宵此时,很多事,让人不觉惆怅。
雨零零星星地下了起来,顿觉冷了起来。前几日的溽热、浮躁一笔勾销。然而,夜已深、秋太浓,心里却是不能。在归途中,加紧了脚步,但不住地回眼望去:巍山、幽湖、邈河;寒树、村庄、田塍幕布其后,路上汽车的灯火长龙不断……
悄悄地推开门,妻子搂着小儿与之酣睡而去。我肚中积食,没有吃饭。于是,偷偷地溜进了我的书房:铺上本子,趴在书桌之上——还有什么思绪要记,还有什么秋愁要发呢?
我只知道,屋旁的小儿呓语连连,爱妻微酣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