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九龙山置了一块地。说是地,由于是在山上,因此土地贫瘠,山石零落,荒草丛生;只有瘦小嶙峋的一座山屋孤零零地欹立,兼有一棵杏子树与若干花椒树零星点缀。父亲十分喜欢,我却不以为然;扣石,垒堰,推土,填地,天明到天黑来装饰他心中的田园。
鉴于我还上班,母亲也要务工维持生计,在不得闲之时,小儿便被常常送到了山中。要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寂寞的,寂寞于我是个太熟悉不过的恶友。因此,山里的一切,从春暖花开到枝叶繁盛,再到秋风落叶,是与我不相干的,我逃避还来不及呢!
我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去了;我的目的单单只是接孩子,我也只不过是一个眼中无痕、心中无恋的异乡客。
然而就算我怎样逃避,我的双眼还是睁开着的。匆匆掠过的伤逝景物,虽然颇有感怀,但它还是十分美丽的。我不至于曲解大自然的美意,给自己平添伤感吧!暂且记述一下是好的,毕竟不能拿别人的盛情,用做摆臭脸的因由呀!
九龙山是明净,是美丽,是绿意盎然,让人看后是笑容灿烂的;又此值盛夏季节,百物争新,万物苍翠,让人心旷神怡。你看,两旁的玉米一人多高,郁郁葱葱,近望像一排排整齐的士兵,远看又像一“畦畦”美玉;山楂树,苹果树矗立在路的两旁(旁枝侧逸),像在给你行注目礼,且当你走近之后,还会不时伸出手来;那些婀娜的柿子树最是妩媚,你看它枝蔓妖娆,仿佛跳着新疆舞的少女,又像唐明皇宴会上的舞女;荆棘树到处丛生,这一撮,那一窝,似女人头上叮咚乱撞的钗环。山上原本没有地的,但是经过劳苦的农民辛勤努力,山腰及以下便成了一层层,一块块,一沟沟的农田了——上面种有花生、棉花,有的还可以种玉米。而山腰之上呢?那便是成片的松柏林了。柏树的用途虽不大,既不能成材也不便烧火,但是当丘陵地带若没有了松柏的点缀,岂不像一个中年人头顶没有毛发一样尴尬,况且它还具有涵养水源、吸尘纳垢的功效呢?山腰之上也并不都是柏树,有的地方还长有梧桐树、杨树来着,它们遮天蔽日的,比山下的树还茁壮呢!你看父亲新建的小院之前不就有两棵树干笔直,碗口大的白杨吗?虽然不甚茂盛,但它正在不分昼夜地默默注视着父亲哩!
父亲天天如一日的不辞劳苦,此时在我看来,终于换来了一方清幽。那时我还不怎么觉得呢?这时我默默地想:可能是我的心太重了,被人搅得太乱了吧?
父亲用自己的力气,已经圈起了七八百平方米的小院。院墙全部用青石、碎石垒成,那些青石是就地取材,是从层层的岩层撬起来的(可见下力之大)。院内散养着鸡、鸭、鹅之类,将来也会喂羊吧?院外也是刚垒建的小园,墙现垒的,土现推的,里面种有葱花、香菜、豆角、茄子、辣椒等时令蔬菜,也种有南瓜、西瓜等(每次去山中接泽儿,都能看到他吃西瓜的样子)。花椒树散落在院墙的周围;柿子树远远地立在那边,已经硕果累累;远处还有自己半亩玉米地,也孤单单地生长着。这里也不单单是父亲“独门独户”,只见还有两家大点的院子护卫在父亲院子的左右边。显然这里“觉悟”的不光父亲自己,真正“大彻大悟”的大有其人。
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谁不想要呢?于我,也是怪憧憬的。只是在这物欲横流的年代,吃喝穿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要求。既要现代,又要隐逸,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有物质方面的挟制吧!那是难以冲破的樊篱。
在接泽儿回家的另一条山路上,看到给死去之人修的坟墓,盖的小院;又看到了老农守着的山中最好的风水宝地——山楂、苹果压满了枝头;又看到涓涓的流水,默默的小桥。不免心中又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