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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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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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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知却无法长相守

爱妻的突然病逝,让我感觉塌了一方天,一个完整的家开始支离破碎。我不知道我的身后等待的是什么?但我十分清楚,我的后半身将是孤独与寂寞,一定会忧郁而悲哀。记得从家来省城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妻还是与我及她的弟弟谈天说地。本来说到福州一趟,只是对妻胃切除手术后的状况进行一次复查。妻说,一旦复查结果出来不管是好还是坏都要回家,她是不愿意做化疗的。

妻得的是胃癌,先前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们全家都憧憬着希望。可是这次下来住进医院只挂二天瓶,到第三天妻就无法下床,妻说太累了。妻上一趟厕所,我发现粪便很黑便告诉主治高医生,高医生马上就说“麻烦大了,可能是上消化系统大出血!”,之后向领导汇报,召来几个科主任手忙脚乱一个多小时,然后就发给我“病危通知书”,再然后就口头向我宣布妻的死亡。

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昨天还与我谈笑风生,还向我要吃的要喝的大活人,今天连个招呼没打挥一下衣袖就走?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妻依然与我说笑。可是窗外那细细的小雨下面,耀眼雪白的木棉花已经鲜明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大白天的早上,妻确确切切已经走了。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灾难,我真的无法自控。我在瞬间疯了一般在医院楼层过道上疯狂拍打着墙壁寻找我妻。我清楚知道躺在病床上的那具人形根本就不是我妻,她是入天循地而去了。我绝对不相信与我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那个女人会那么绝情?!怎么,世界静止了吗?是谁将活生生的音容笑貎,在瞬间便变成一具人石?她可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是一个慈爱有加的母亲,一个令所有教过的学生敬仰爱戴的老师,一个在生活里被所有认识的人称之为“大好人”的人!不能的,老天不能这样眼瞎。

可是啊,叫天天应,叫地地不灵啊。妻子永远闭上双眼,撒手人寰了。我真的好想就从(肿瘤)医院的四楼上跳将下来,然后去追赶刚上黄泉路上的妻。可是,也就在瞬间,我就想到了在家哭得十分可怜的女儿,还有爱妻的母亲。于是我强忍住了自己的冲动,呼号着携带着,一腔的绝望与悲哀,我小心把妻的尸身护送上车,一路呼喊着,爱妻回家吧!回到与你夫君相濡以抹二十多年的家。让你那正待高考的女儿、你的那些好姐妹、你的贴心的亲人、关心你的好友见上最后一面…。

妻弟与我一路哭诉,爱妻已经听不到我们的呼唤,静静地躺着,那个无依的灵魂已游向远方。我左右开弓狠命地拍打自己的嘴巴,后悔自己以前的日子太过疏漏了,竟然让妻身隐藏绝症而未发,至如今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我的心好痛,几次差点晕厥过去。就这样啊,一路呼唤爱妻的名字到了家。家的一切在我的这双泪眼中已经十分漠糊。晃然间,我看到公路两旁有一队队急速奔跑的学生,手中一律举着一束黄色鲜花,向公墓赶去。啊,我知道了,那些都是爱妻教导过的学生,那些都是妻的亲人。到了,墓地、殡仪馆,我看到了,“孝子”跪了一地,哭声象潮涌一般,这是何等的悲壮场面。

一百名学生、妻的所有亲密同事、妻的所有亲人,还有我的同事我的同学都来了,来了,所有知情又关心爱护妻的人都来了。学生们十分动容,齐刷刷跪在他们敬爱的何长知老师面前,痛哭呼号。于是有许多人说,太可惜了呀,这么好的人。老天真的无眼,病魔真的可恶…。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鲜红,然后是一片漆黑,之后几十分钟我没有了知觉。醒来时我发现被人抬上一辆轿车,开往妻辛苦请人修缮的住所……。

含泪录下,爱妻的随笔一则

(寻找了几天,才找到妻早些年写的一则随笔。我读完时又是泪流满面。从这里可以看到我妻大半段的人生。作为她笔下的丈夫,我的形象并不光彩。)

好端端的一个家,我曾经寄托了多少希望,希望丈夫成器,孩子聪明,合家安康,悠悠闲闲的过日子,却不曾想到竟这般难。为什么?难道是命中注定。以前,我不相信命运,自主权掌握在手中,现在大概不得不信了。

回想当年,不禁潸然泪下,十四岁那年的六月三十日,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父亲年仅三十六岁的生命,从此“天”塌了。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作为长女的我不过十四岁,瘦弱的双肩无法为母亲分担一点忧愁,十岁的弟弟、八岁的妹妹根本不偣世事,祖母也因父亲的去世锐气剧减,代之而起的是时常无端的暴怒,人谈起父亲时又“儿啊 儿啊”大哭一通。每每这时,我总是幻想,要是父亲在世该有多好呀!我整天在学校读书,同学嘻嘻哈哈倒没什么,放学回家便惨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迅速笼在头上,间或弟弟与人打架哭着回家,我们便母子抱头痛哭。

我曾几度几乎缀学,开学了交不起学费。母亲从箱底翻出两个外婆陪嫁来的“袁大头”与同村一个做银元生意的妇女换回十四 钱,颤颤地交到我的手上,说,拿去吧,去注册,你爹病重时就怕你没有书念,他总相信你一定会出息…我含泪接过了十四元钱,心里默念“我一定要有出息”。以后日子里,我一步一坑慢慢地走了过来,却也如我爸所言“出息了”考上了所谓的大学,靠着亲戚的接济,叔叔的“供养”母亲的全力支持,我顺利完成了二年的学业,毕业分配到郑墩中学,带着一个念初三实习班的弟弟。

开学初,我从心底发出一声“我独立了”的宣言,碍于工资未发,无法维持姐弟俩的生活,于是向同学徐丽芳借了八十多块钱,在商店买回了钢精锅碗盆等,真正过起“日子”!继而是逢年过节时,我却忧愁,不知去何处。奶奶家- 块我不想回,妈妈家山头我不敢多走,奶奶暴涙,去一趟,骂一次,鼻子嘴巴黑一次。这点从我念高中起就一直这样,一个星期天未回去,下个星期天回家准有“好味”受,摔锅盖,指责,训骂少不了。人说是奶奶怕我们跑到我妈处不再理她“可以卖的”没有了。(现在我已经为人母,我想奶奶并不全然那样,定有无子看孙作为延续的因素吧。)这样,我便想到希望快点有个家,学校的老师有执着的追求者,我不知何故心里始终对同行没有好感,说白了不愿意嫁老师。虽然追得紧却未能打动我的心。同样老师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同学里亦我追之,书信、电话不断,虽然想要一个家,却感到不如意,终究归未能言归正传!

值此之际,小学同学叶秀芳打来电话,说是订婚邀请我周日一定要到她家一趟,昔日的同学本无交往,只因碍于人家相邀,免得给人家说我考了学之后眼中无人,于是周六晚上我骑车到了水南叶秀芳家,落座后便吃喜糖,说说笑笑,我也无话找话,谈个兴致浓浓浓,在坐的还有一位带着六、七岁小女孩的邻居,后来便是我的“二姐”。当晚我在她家过夜,上楼玩时“邻居”也带着小女孩一起上楼,好忍得住气的同学,谈话居然一句也未透露叫我来的真正意思,反而叫我认认真真地听她的恋爱史,谈话间走来一位小伙子,说是叫她二姐回去,家里来了客人,当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同学问我这个人怎么样,我还未醒悟。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给我介绍朋友,所以也就说:没注意。其实瞄一眼,我觉得很象我的一个同学。她未往下说,我也未往下想。(但她却认为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几天后收到一封来自税务所的信,我觉得莫名其妙,是谁呢?而且还直呼我的原名,使劲想也想不出他的模样,直到看完信才知是那晚上一闪而过的男孩,现在却想不出他长的什么样了,按礼貌回了一封,却不曾想到后来竟嫁了他,而且也认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归宿。连山头那边的奶奶也说我是老鼠掉进了油罐。

今天,结婚已有六年之久,孩子已五岁,伴随我走过幸福时刻的丈夫,竟然是个赌棍,而且屡赌屡输,弄得倾家荡产,赌跨了自己,拖累了众姐妹。这么多年来,丈夫不是身体不好头痛住院,就是赌输输得一塌糊涂,三番五次的输,继而是后遗症头痛。当然丈夫自己说有过辉煌,可是谁也不曾看见他辉煌的情景,屡屡都是不可收拾时才想起“洗手”自己形神俱变,难道真是命注定要有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浩劫,是天意还是人为?

我很难说服自己对丈夫抱信心,以前我相信,现在我动摇了…。我也不知怎么办?丈夫在家时我想骂,不在家时又挂念、担心,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旧债未了,新债又来,沉沉之债何时清?几时才能开怀畅笑,过上一个安稳年!

1995.11.2 晚

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此时的心境,可是我的悲伤又令我忍不住要倾诉。写一首诗吧,当作一颗滚烫的心献给走在天堂路上的爱妻-何长知。

情祭一首

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落满一地 伤心/象一把利剑/瞬间便封我喉 生命的无奈/不能行走 我想不必冬天/心冷就能结成冰川 且看岁月的旷野/长满了洁白的鲜花 只要爱人的心/再来一次寒冬 明年的清明/妻的坟头/定是银白孝花大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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