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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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了，离春节很近。看到从外地回乡来的人已经开始多起来。乡间结婚的、祝寿的都聚齐大行操办。市面上的年货丰富多彩。过去的日子里母亲总会在老屋常常掐算着到除夕夜还有多少天，计划着该蒸多少年糕、小角、肉丸。父亲会从城里市场上提早掮回来大梱的甘蔗，提回鲜红的灯笼一对，春联几付，炮竹几千响。
这时候，古屋里沉寂了许久的电话开始常响个不停。是在外打工谋活路的儿子、女儿、外甥、孙儿们开始轮流向家长报告回家的日程。然后母亲会对父亲说，乡村里今年谁家杀猪，哪家宰羊。一并订好了要买的猪脚与条肉。
看杀猪的那一天，天还微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围着开膛破肚的猪等待起板油、灌肠子。然后指着某块肉让屠户下刀。这一刻，全村的狗们会挤在人腿间舔着地上的猪血。那些村中的孤独老人们面对冒热气的香肉也会露出了难得的笑脸，但笑得真难看，满脸皱纹和一口黄板牙。
小把戏们会有自己的一块领地。特别是那些刚从学校放假回家的留守孩子，他们的心思较重。往往从爷爷奶奶们那里得到不大准确的消息，就开始天天聚集在村口大樟树下向延伸向外的曲路张望。辨认着一个二个三个过往的面容。虽然不嫌烦，但等待的时光啊，真的很漫长。
二、
离村十公里的小城街市已开始拥挤了，各色的年货沿街上架排起长龙，吆喝声响成一片。这个山城为了申报“生态县”，第一次装起的红绿灯时速读得真慢。车流、人流象涨潮水一般涌起来，无论那条街只要稍有交通违规现象，车队便从街头排到街尾。一路看去确实很壮观，很有一点现代都市的味道。
沿街店面很多招牌、广告新近才挂出来。什么新货上市，旧货降价大甩卖。就如酒家、歌厅更是忙着高档装修与筹备，迎接大批量的年夜饭订做与通宵达旦的酒水营业，每个老板总在做着不同的发财梦，毕竟这是一年最好的商机。
现今年关，服务行业日进斗金已不是什么神话。因为返乡的人真的太多了。一个小县十六万人口，出外谋生的不下十万人。那些外出的不管在外是工薪阶层还是私家老板，不管身处海外留学还是大都市里捡破烂；不管京城里的大官还是公司里的看门保安都有唯一一个最朴实的愿望，回家去与父母、姐妹、儿女团团圆圆过个红火年。天南海北或同一座城市都会相邀着回家。
陆陆续续都会回来了，只要不是特殊状况一定会回来。坐飞机、开小车、挤火车、骑摩托甚至徒步。人在囧途心急火燎的，一门心思就回家。见到父母呼一声娘，或许就会流下激动的泪水，看见儿郎抱得太紧，亲也亲不够。这就是相思的苦，集聚在一起的爱。既然回来了，不管你是腰缠万贯还是小有溢余都要撑着门面。给大的拜年，给小的随礼。
不能掉价的，一年一度无论如何也要摆出衣锦还乡的样子。回家好啊。回家一旦碰上儿时的伙伴、少时的同学，呀呀！那场面，那家伙不拥抱一下怎么能行？在一起，不是兄长也是弟，谁都应该大碗喝酒，谁都该放开肚皮大块吃肉，不能装孙子！如今谁还在呼几个钱呢！
辛苦一年啦！谁都图着把年味儿赚足了。辛苦了一整年，不就是为一个家庭团圆与亲朋好友的相聚。也是，许多人辛苦半辈子，平时省吃俭用的，也就是乘过年的机会挥霍一下，显摆一下一点不过份。美酒当歌，人生几何。
三、
真的不该计较几个钱。假若一辈子都把孔方兄当宝贝，到头来等你走不动的那一天，你银行存着大笔的存款，想买一粒糖都没办法亲自亲为，你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吝啬感情的付出也是不地道。不信，就如今数一数吧，你的同班同学、你的同村伙伴少了几人？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就那样消逝了。那些你曾经想对他说许多话体己话的人，现在满世界里去找，你能找得到他或她的踪迹吗？
快乐的相聚，不要让心静下来。一旦心静下来，孤独就来了。也不要让酒醉马上就醒，酒一醒，脑子就会闪出你远去了的那个最亲的爱人。这时候你也许就会哀声叹气，或者真的哭泣几声。世人都说，拥有的似乎都没有失去的好，失去的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这是人性的使然吗。
比如你永远离去的双亲，曾经因为衰老或者行动不便，因为他们心生孤独而每天缠着你，甚至不准你离开他们的身边的人；曾经因为粘着你、管着你、喜欢唠嗑个没完，或许让你生烦、生厌的人，或者那时你巴不得他或她早些走掉。
因为那时你年青，现在你应该开始怀念了。如今我是常常怀念，往往一想到双亲还会泪流满面。因为自己也开始迈入了老人的行列，知道了世间的老人们的不易和艰难，所以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自己女儿身上。
也因为只有女儿，如今能让我牵肠挂肚的还有同胞姐妹以及她们的孩子。说到家庭温暖，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些子女能漂洋过海的同事或朋友。你想，子女能够海外留学多骄傲，首先他（她）们在自己都觉得在人生的地平线上站得比我高一些，肯定各方面的收获比我丰富一些。
但我更向往的是家庭的温馨。我梦幻里全是农家小院几代二三十口人同堂而息，房前屋后种满青菜、芋头，平日里高堂满座。一到佳节或者这年关，杀几只自家圈养的猪、牛、羊，小心打开地窖里珍藏多年的米酒；在空坪大院里支起锅台，煮起牛头、猪骨，把炭火烧得透亮，让整个家院充溢着蒸气、热气、香气；召集全家大大小小，搬来高高矮矮的木櫈、竹椅，围住火堆；啃瓜仔、剥花生、分桔子、数豆子；让地下还躺着小狗与小猫也分享快乐，笑看小儿、小孙自由自在骑竹马，放鞭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