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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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童年，记忆中有许多的画卷，少年的天空总是纯净而蔚蓝。我喜欢乡村的山，更喜欢故乡的水。那里有砍柴的森林、捉鸟的草窝，洗澡的小河，抓泥鳅、捡田螺的田野。那里的每条田埂与山径小路都布满了我的足迹。闭起双眼，脑海中全是田野那片丰收季节金黄色的稻浪与谷子入仓时的芳香。
一、阳光照在泥墙上很黄很黄
我离开童年的家已经许多年了。幸好我工作的地方离老家不远，只是城里和乡间的距离。平时能有空回到家和老母亲单独相处的日子总是极少极少。但凡遇上“国庆”或“休假”也会有一份急切回家的心，真的很想在乡村那幢土屋中过上几夜，好好陪我孤独的老母亲聊聊家长里短，静静地听她讲述她一辈子的劳苦与年青时的辛酸故事。白天，也想在童年游戏过的茶楼、水碓房摸一摸看一看，感受一下故乡岁月流逝后的苍桑。
然而，常常十分的无奈，除了繁忙的工作之外，总有许多莫名的理由将自己硬生生拖开去。那也许是朋友、同学邀请的牌局。亲戚、故交的酒席宴。你能推托吗？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可我心里十分的清楚，母亲一日日的苍老。我也完全知道，母亲每天都会柱着木杖，在家门口或村口的大樟树下，一直在翘首张望；待到暮色来临时才十分不甘，缓慢转身，一步一回头的样子，总在我的脑海中时时晃荡。
这些，更让我记起早些年，母亲重复讲给我的和自己经历过的的故事。记忆中我的童年是一个瘦弱、个小、脸色腊黄的男孩。扑闪着双眼却不大喜欢说话，平时还会患些小病。母亲告诉我，在我的前头有三个哥哥都养不活，幸好还有三个姐姐留存下来。（大约是女孩比男孩好养缘故）可怜的是农村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父亲的幻想天空一直是灰色的。那时生活条件差，日子不好过。父亲常常会无缘无故地生闷气，大姐说在我没有出生之前，她和二个妹妹常挨打受骂。
我的出生对于父亲是如获重生，心中的那份惊喜是无法形容的。不过因为有了哥哥们夭折后的教训，他和母亲对如何养我，能真正把我养大确实大伤脑筋，还是有十二分的担心。所以日常对我关怀备至。平时给我穿女孩的衣服，戴女孩的帽子，给我挂上了长命锁，并在我的名字里取了个女孩才应该有的“秀”字。老一辈的农人说，女人命贱好生好养。所以把男孩当作女孩养才是明智之举，无法马乎。根据母亲和姐姐们的描述。我想象着用这样一首诗来形容父亲在我出生时的状态：
爹从卖杏的市场
戴着斗笠 挑着担 低着头
向家走来
拖着疲惫的步子
黑着脸 皱着眉头
一付困困的样子
刚到村口
姐从屋内飞一样奔出
喘着粗气
口吃般对爹说
爹爹我有弟了
是弟！！！
爹一惊
甩下箩筐
眼瞪得铜锣般大
真的么
爹脸上堆满笑臆
轻轻拍了拍
姐的头
你是我的好千金
爹脚底生风
冲进后房
似乎心跳如鼓
隔门大声问娘
带棒吗 是带棒吧
娘说 带棒带棒
无论如何
你得给我买红糖
爹说 行行 行
从今天开始
我喝崽尿 你喝糖糖
娘问 阴云散了吗
爹说 外面全是太阳
黄泥墙很黄很黄
屋顶上也有喜鹊还有光环
……
（这便是我出生时的写照。）
二、“小阿斗”命大
童年的日子里，我是家族中的“阿斗”，三个姐姐分工保护我，母亲天天念佛经保佑我。但还是出了一次意外。是我三岁（实则一周岁）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因为家中人口多，母亲也时常要上山下地去做活，临时就让比我大四岁的三姐看护。是一段上午时光。我躺在床上睡觉，因为房间暗，三姐便去点灯。那灯，其实只是几根竹黄条用火柴点燃（三姐看母亲点过），然后插在我睡的床头上，就急着到门外大坪上去玩。
插火的床头全是干稻草，上面盖着一层薄薄草席子。三姐到门外和伙伴过家家玩泥巴玩疯了。早把插火把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那竹黄条经过一二个时辰的燃烧，按道理自然连枕头上的稻草与我都要烧光了。奇怪的是，火燃到我头枕处，却无缘无故灭了。草床垫烧了一大半，而我这个小人儿却甜甜地扒睡在床里枕边上。
等母亲正午时，从山上扒草（松针）回来时，发现那长长的草垫一大半变成黑灰，这时的我刚好醒来，开始咬手踢脚玩。母亲当时就吓得坐到地下许久才回过神，大叫三姐。三姐回来时劈头盖脸挨狠狠一顿揍。父亲回来后自然是对我全身进行全方位地指检。尔后指定二姐（大我七岁）是我专门的看护人。
三、集体食堂趣味多多
我长到十二岁时候，已经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正好是知青上山下乡开始。那是七十代，农村收获的粮食不多。人们大多为填饱肚子在奔波。那时的生产队还有集体食堂。食堂大多吃的是地瓜和马连薯。有一天村里要举行一次大规模聚餐。根据生产队部付队长透露：杀那头半个月没出栏的病牛，支灶台煮大锅牛头汤；做纯糯米、纯白沙糖的麻糍粿。
杀牛，这可是十几年来，大姑娘出嫁头一回。消息一传出，村中的小孩奔奔跳跳，胜似年关三十晚。有一个叫折堂的单身汉就内心开始打起小算盘。晚饭时他只吃了饭钵中的很小的一部分地瓜饭，第二天中午和晚上索性只喝点汤。第三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折堂脸开始发胖，手脚一点力气都没了，拖着沉重的脚步进食堂，门口已聚満了人。
这时候黑队长从食堂走出来，宣布了用餐纪律：全劳力十个人一桌，半劳力十二个人一桌，闲杂人等十五个人一桌。按发给的号子入座，不准坐错！现在开始排队进餐。折堂算全劳力，找到很宽松的位子坐着。看着其它半劳力和闲杂人等的人叫闹着。麻糍粿用大洋盘端上来了，一桌一大盆；牛头汤端上来了，一桌一大盆。
一下子没有了说话声，只有紧张的碗筷碰撞声。折堂一連吃下碗口大小的十几团的麻糍粿，喝了二大头碗牛头汤肉。肚子快涨破了，筷子还是伸向大盆。突然有人说肚子痛，也有人说实在不敢吃了。折堂却感到异常头晕，紧接着又很恶心冒虚汗。急急跑到隔壁猪圈，往食槽猛吐，食槽没有嚼烂的麻糍果半满。折堂往家走时，终于晕倒在过堂间……。
我在署假也要跟姐姐们下田干农活（不过是玩泥巴）。我记得有一个福州来的知青叫郑岩的十七八岁的样子，他当时是初中的老师。一到假期也要回到原先驻入的生产队劳动（拿工分），所以好几个知青也一样要同我们这些中学生一起下到田里插秧和耘田。
开初他下田时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回来时是浑身上下的泥巴糊，包括脸面都是泥，象是一头花猫，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他的裤角藏着泥鳅，口袋里放着田螺。吃饭的时候，队长说，郑老师以后就别下田，那干农活不过是一个废物。郑老师刹时脸红到脖子，头低得不敢抬起。
署假过了一半，母亲说阳光太大，就姐姐们下田，却让我在家玩。其实没小伙伴（每天都要下田去）也不好玩。于是我整天就在大食堂门前的茶楼（这茶楼，不象城里是喝茶的，而是凉茶青用的）上钻。这茶楼六亩地宽，四面全是壁板，每一面的板墙都有二个很大的窗户，极通风亮堂。
楼内有二十几排的木架子（象学生宿舍里的床架一样），架子上是一层层的茶筛（圆形的直径大约一米）。一到采茶的季节，满架的青茶被风一吹飘出了淡淡的清香。一到中午那些正劳力（男人们）在大食堂吃过午餐不回家便横七竖八躺在架下午休。午休时天南地北，上古五代乱吹，更多的是说一些村里、乡里出去工作的人谁当的官大。
我们乡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大姐夫在省府驻地当兵，是什么通迅部队的一个台长（正营长），乡下人觉得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官。所以我也很骄傲。我的大姐（比我大十九岁）随军多年都没生，去年下半年的突然有了，今年六月便生了，并且还是个带棒的。又是我家的第一个外甥，大姐夫十分的惊喜，一直往家乡公社挂电话找岳父（父亲刚从信用社调入人民公社）报喜。
父亲总在星期六才回家，回到家时一般是晚边。我看见父亲那天回家时，在厨房里一直对母亲说着一件什么事，还时不时斜眼瞧着我。挨近去偷听，大概的意思是要二姐送十几斤红酒和十几斤甘庶做的红糖，到福州给大姐做月子煮鸡用。我便知道二姐要去福州了，我的心里也动了念头。
毕竟福州是我这山沟沟的孩子最神往的地方。于是父亲一走开，我就挤到灶台前和母亲沾亲热，看到母亲笑嘻嘻的就说，我好想同二姐一同去福州。母亲笑了笑说，看你猴急，你爹早就和我说好了，让你这头有尾巴的小狗崽到大城市见见世面去，只是特别交待，一切行动要服从你二姐的指挥，城市人多，怕你乱跑走丢了。
先前你大姐几次电话来，也特别交待要带上你。你还能没得去吗！没得去的是我和你三姐！意料之外得到这么多恩宠，我真激动。晚饭没吃饱就跑去找那几个形影不离的伙伴，我极想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都羡慕我。我伙伴们都在村里的水碓房中看大人做米粿（年糕的一种）。
那村中唯一的米粿房十分破旧，座落在茶楼左下方，原先是一座面磨房（早年磨麦子面）改成的，屋槛和瓦片已经很多地方残破，房顶上全是蛛网。房中央地下是一条人工小河（河面一米五左右），地面分二层，小河水从上层往下冲，那水量极大冲力强，用落差的水冲碓下的水车，让水车飞速转动碓杆，在石臼上做锤烂粳米做粿。
小河的上面盖着快霉烂的木板，形成一个木板楼，从木板楼往下是一条榨长的楼梯，是一个手工做米粿的大厅，大厅灯火通明。此时的大厅十分热闹，大人们在等果米出臼的期间，都在讲吃和睡的下流故事。小孩们则围着捏果床游戏，也总是些抓猪赶羊老旧老旧的把戏。
我历来不大喜欢这些游戏，便钻到大人堆中，听大人们说什么隔壁村有一男一女，都是有老婆或丈夫的，在“七龟垅”的草丛中做事，被女的婆婆跟踪当场抓个正着，闹到大队部怎样怎样。我当时不知就里就问，他们做什么要躲在草丛中呢？大人们一听都哈哈大笑。
一个叫大豆明的堂叔，一把将我抱在怀里伸手捏我的“鸡鸡”说，就做这个懂吗俊小子！你的东西还不大，来，给你抽根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包了一根很粗的草烟让我吸。我痴痴的对吸烟本也有向往，不知道草烟勲人味极重，真的我狠吸了二口，结果不到半刻就被呛醉了。于是我直叫头晕，并歪歪斜斜的，豆明叔有点慌，便将我抱回家中交给我娘。我娘恨恨的拉下脸骂了豆明叔。尔后我就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了……。
四、人生第一次旅行
有一天上午，父亲急急赶回家来说，福州有一部运钢材（盖公社会场，父亲管基建。）的车要回头。车上后斗只带二个装大米的油桶（油桶用火烧过然后再装大米，属于私下购买的粮食。），很空还可以坐人。于是我和二姐提着行礼急急赶去，由父亲交待司机几句。我和二姐爬到车斗坐在几层麻袋垫上，车便开动上路了。
一路的风光，让眼看累了。福州真远，摇晃到下午，就完全没有了出远门的兴奋。我极想睡，两只眼皮沉重直打架。二姐说车摇，不准睡。我忍了又忍，但我还是没办法不睡。车在颠坡极象是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极不稳。我有好多次把头撞到车斗的壁板上。撞得我好痛，于是二姐用手臂挡着我的头，叫我躺到她脚上，但我和二姐手臂和脚还是碰得一块青一块紫的。
这货车的斗本不是人坐的（一般运猪装货）。到福州时二姐叫醒我，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记得是大姐夫抱我下车，大姐抱外甥微笑着直叫我狗崽，二年没见说我长高许多。大姐夫的营房是二层高的砖瓦房（那时还没有水泥地板）砖头拼的地板。晚上我记得是和二姐睡在一个出差排长的房里的二张单人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开门看到外面突然出现几个巨大的包装箱立在营房，姐夫说那是他们刚运来的器材。营房的前后全是橄榄树、龙眼树和香焦丛。这时候就数橄榄的果结得最多，一树树果实累累真诱人。我忍不住纵身跳起来摘下几个，塞在嘴里嚼了几下却是极难吃，嘴巴麻麻的，挨过了许久嘴巴才是甜丝丝的。我又跑到龙眼树下张望，也跑到香焦丛前，在大大的叶子上摸摸，有蜜蜂在采蜜。毕竟城市的风情总有与乡间有许多的不一样。
晚边大姐夫叫来一个大约是刚入伍的小兵，带我和二姐去红山桥的集市玩，路经一片池塘的时候，却见池塘边有许多人在冲澡，走到近前，却见许多中老年人竟然赤身裸体的站、坐在塘边很自然地灌水冲凉，那赤裸的身体真难看。
不过他们那种自若神情，根本没把路人放在眼里。我真的好惊奇，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观，所以在不停地观望，二姐却不同，也许是觉很难堪，拉着我的手急跑，嘴里直骂下流。来到集市真的很繁华。那些物品都是我们乡间所没有的。我和二姐去相馆照了像，二姐帮我买了一件鱼网一样的背心，其实我并不喜欢，只是不说话。回来的时候二姐要小兵绕开池塘走，避开那些不知羞耻的老男人。
第二天小兵竟会开车。他开出一辆吉普车让我和二姐坐后座，这样我们上古山了。小兵自然是熟悉的导游。但他只带路不大喜欢说话，特别让我们去看虎跑泉的水。那水滴在碗里不易溢出，就象果冻不易流动。
我们又一气爬上山顶，山上没树只是石头，那壁上有刻着的许多红红的大字，说是什么诗人、书法家、名人发表文字的地方。我不懂，只喜欢到庙里玩，那种气氛真好。浓烟缠绕，佛爷们面目各异。还有那又大又红的柱子，地上干净上色的方砖也好玩，我还学和尚在地上打坐。
已经很晚了，小兵轻声问我们要不要回家，我不大愿意。但二姐的命令让我无法违抗。回来的路上，我把头一直伸到窗外看，结果被风吹凉，没到家就吐了。在部队的驻地我竟然发起高烧，多天躺在床上。大姐说是因为我水土不服，和父亲一联系，不敢久留我。只好让人将我和二姐送上客车，让我们又回到空气清新，景色优美的山沟沟里的古磨房。
五、我的姨姨在山岰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她有一个胞妹住在很远的十分闭塞的山岰里。那山里的人很穷，那苦菜和野荔子却是很多。要看什么季节，一到秋天，什么杨梅、杏子、酸枣凡是山上长的应有尽有。就是米饭总是不够吃，地显酸不长稻谷。我家因为父亲是公社干部，买谷子方便，所以米饭是够的，自然的我便十分向往，常吃不到的山珍。
有一年，还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我的姨姨来到我们家了，第一次见到姨姨我很吃惊，她的长相和母亲象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一样，连说话的声音都象极了，身上也都穿着清一色的流行兰布衫。这天姨姨来时，给我带来了一篮子的山柿子，又圆又黄好漂亮。于是我感觉姨姨和我的距离很近很近。
那一次，姨姨在我家只住宿了一夜。晚上和母亲睡在一张大床上，也许是好长时间没碰一块，姐妹俩说的话真多，一直说到天亮。我就睡隔壁床，起初树着耳朵听，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第二天姨姨早饭没吃，就又急勿勿回到山岰里去了。
这样我就常盼放假，一到署假我就急匆匆和母亲说，我要去姨姨家玩。母亲迟凝了片刻说：你还是不要去吧，那地方你是玩不住的。没人伴陪你，路又弯又徒，叉路多，从那儿走,从那儿过你分不清的。再说你姨姨家的蚊子特多，一到晚上屋子没灯很暗，用竹黄点灯，烟熏人。你怕不怕？我想想，没人帮我确是事实。因为大家都忙，始终没有人愿意给我带路。
这样一晃又过了几年，直到我大约是十五岁的时候，姨姨的二女儿要出嫁，要我去做“小舅子”。这正而八经的隆重事件，确定了我去山岰事实。我很兴奋，得到消息的那晚，我没睡好，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我穿上全身银灰色的新衣，然后缠着我二姐，拉她起床。
那山岰真的很远。去时的路全是羊肠小道，那黄泥巴路好滑，一不小心就跌倒。我们穿过一座座的山，涉过一条条小溪水，又钻进荫荫的森林。森林中有各种各样的树，那红豆杉很多，象一把把大仐，那青松象巨人，高耸九天。树木上有各式各样的鸟儿在呜叫，声音起伏不绝。我仔细辨认，所认识的有偷鱼、灰狼、麻雀、黑豆”等等。
我们直走到过午才到村口。迎接我们的是一株大樟。大樟枝繁叶茂，大约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干要四、五个人合围，才能抱住。树干是空心的，树身枝丫上插満了烧殘的香线蜡炷，还有更显眼的红红小布袋、小弓箭。姐说，是乡亲们在祭树神，保平安、保丰收。入村要过一扇石硔门，门刚一人多高，上头长満了青草。过了门又是一整排木板、木棍搭成的“晒谷架”，走在上头有点晃晃荡荡的，有点象坐船。
这个村只有八户人家，八栋泥房围连成一个小土堡。堡的大院内是鸡、鸭、猪狗的多情世界。我一走进大院便有一条黑狗摇头摆尾跑过来，对我十分友好。亲我的手又亲我的脚。老远我就叫姨姨，姨姨听到我的声音，那就象天上落下宝来一样，惊喜赶来，接过我的手提袋，口中“呶命也”直叫。姨姨打来洗脸水，递过一块布来。那布又脏又黑，抓在手上滑滑的。我不知该不该往脸上擦。姨姨看我犹豫的样子，很是过意不去，便说：这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我说没事姨姨，我这不是可以洗吗。于是我闭住眼睛，胡乱把黑布往脸上涂了几下。不知是布洗脸还是脸洗布。我又闭着眼喝下了很浓的冰糖茶水，那甜和苦味相煮，把我的喉咙口都蒙住了。我走进姨姨的房里，房间很暗，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碗口粗的通气洞，并且还用破竹笠盖着。一到晚上蚊虫真多，那嗡嗡之声盖过了天上飞机响。
姨姨先是拿来了大把的毛竹黄点燃，然后又拿来一把大魏草，也点着了。火光中迷漫着香烟。我似乎进入了一个远古的山洞世界。这个世界很古朴，很温馨。我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里我似乎看到了姨姨手和脚都被大绳绑着，然后用一根长长的毛竹穿过手和脚，由俩个壮汉象抬猪一样抬起，拥着一队人一个个举着火把从另一个山岰抬到这个山岰里来…
第二天我醒来时鸡已叫过了三遍，太阳光从洞中射进。表舅的一个儿子来叫我，让我到山上林中去玩。那林中有小溪，溪旁野花一片片。那黄的红的紫的真漂亮。我们采了两把，又去翻河石子抓螃蟹。我们玩到天黑，我的表哥又要玩新花样。他找来一竹箩松油柴，一个火筐，一个泥鳅箩，一把铁钳。我们挽着袖口和裤角就下田了。那梯田一层层，泥鳅和田螺都很多。不到二个钟头，我们的竹箩就装满了。
第三天新娘出嫁了。鞭炮声送新娘出门。我和表哥走在送亲的队伍最前头。我担草蓆，表哥担马桶。我高兴，表哥更兴奋。因为马桶里有红蛋和一角钱的红包归他。但我也不亏，二姐说：只要送亲的队伍一到男方，我表姐(新娘)就要封五元钱红包给我，这个份数是最多的因为我是正舅仔。又是长长的山间羊肠小道，一队长长的人马走出了山岰。也走出了我童年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