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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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 春
滇中，冬与春一张纸远
捅破这层纸是路过的芽
还有冰下蠕动舒展的水
看小羊途经草滩
云在天上，桥在水上
黑色的眼珠啃薄了春光
这个季节色彩单一
春天一直悄无声息
只是滇中茶花说漏了嘴
天问天答，自然成天道
初生的阳光风一吹就老了
雨 水
那一天，春天
从冬天的子宫
转眼走向山门的一刻
新生命呼吸的气息
夹杂寒风，血腥
企图改变滇山野水的翅膀
不眠之夜，唱一曲挽歌
逝去的季节留下墓志铭
荒芜中总想长出点什么
雨水，流年好消息
天云洗礼的另一朵花
惊 蛰
春的体温不经意间回暖
鸿雁草木萌动中飞来
寒铁封住的肌肤复苏
听一声滇擂响的春鼓
理通地气的不是别人
正是睡梦中的自己
听见泥土的骨头在拔节
月亮锋利的刀刃在发光
攥紧的山歌坡头打开
一路犁一路泥走来
离太阳最近的还是眼睛
春 分
兰花枝头的眼睛
穿越滇中时空
花，阳光下分红
离泥土的呼吸很近
害羞露脸的春草
不久就葳蕤了
雪化春来
花谢秋至
把春匀匀的分了
太阳看不到门就用
春天的方式让浅草带路
清 明
春天，水青且透明
今天杏花村里有雨
滇中依旧晴朗无比
上山的路绿叶青青
坟，鸡血，一羽鸡毛
石头上方飘忽不定
这个季节适合思念
脚步踩着乡愁的疼
阳光染红了坟面
天空俯身低首
我看见妈妈灿烂的脸
谷 雨
麦，耗尽最后气息
水是T台流动的灯光
谷，绿装粉墨登场
花们争先恐后
顺风顺水的滇中
绿注定是天地间名角
马樱花吹红的春天
在落红中成泥
渐行中渐远
搭上春天的末班车
谷，雨幕中纤纤出场
立 夏
夏日竖在滇地，清风无力
软泥里的桑枣发力上窜
婷立的庄稼香汗淋淋
春天就这样交给夏天
一渠干净的水洗洗身
便有秧苗植进肌肤的快感
避开热浪，夜心安理得
想秋天成熟衰老的样子
还有一路的田鱼和蛙声
生命里抵达一个驿站
水做的思想在远方抢滩
小 满
麦粒渐满，起身的信号
同太阳一色的金身
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麦子的梦境，蝉呓还在
裙裾是夏天的表情
满月的天空无一丝睡意
滇中夏夜流淌清香
做回四季沐歌的歌手
孟夏开一场清瘦演唱会
唱满则溢，会毁你一生
小得盈满，是你一生的福祉
芒 种
时令在太阳之上
脚步踩着脚步的鼓点
忙碌的季节无法淡定
我们时常在看老天的脸色
用汗水补充泥土里的营养
在自然的肌肤上开疆拓土
雨不依你的喜好随叫随到
滇中的体温还在往上走
留给你只有一点焦灼的思考
芒种忙种，这是泥土在说话
一粒种子成就的是一粒阳光
夏 至
我随夏至，风雨知了
蝉语非唯一表达
歌唱生活，情意浓稠
爱恨淋漓尽致爆发
生命的热度滇中蔓延
惊雷暴雨互通有无
地上地下之火
抱定百炼成钢
以此历练生命的强度
我知道那里来往那里
给你的只有一夏的眼睛
小 暑
天空漏了，尽是光线
小暑当作一种心期
滇地河流便金线织锦
与人为邻最好
蟋蟀离开田野
独辟避暑的新家
更高的天空清凉
鹰知道翅膀的轻
知道庄稼正汗如雨
夕阳高高，月香远远
暗山后走来一声响雷
大 暑
小暑大暑，斑鸠唤雨
园中丝瓜探路上树
小葫芦炎炎无语
黑珍珠一样的软泥
扶持夏天里映日荷花
却拉远了与春天的距离
千丝万缕的牵挂
以一种高洁的荷身
泥土的另一种开花方式
滇中的秋暗藏何处
盘中餐离你近也离你远
立 秋
先将一面季节的旗树起
寒来暑往，泪化成叶飘落
残暑一过秋随手点亮清泠
独立寒秋那是读秋的成熟
寒蝉凄切听的是果实叹息
风雨沧桑写的是岁月履印
面对有情有义的季节
风和庄稼该换一种风格
丛林法则是轮回的理由
我无意伤害你激扬的生命
死亡是生命的另一次启程
处 暑
炎热的暑天老去
盼雨如金，谷仓米
唱莲子合，割黄谷
一地黄金大地铺呈
年景中最丰盈的时刻
在西楼晚蝉中沉醉
处暑天，可曾记否
天申堂萝卜是你
滇缅公路旁可口水果
但是核桃，青涩果内的智慧
以脱俗的悟性走进仁的境界
白 露
雾让哀牢开眼
在大中山，黑颈长尾雉
绿孔雀凤头鹰抑白鹇
仰望满天繁星
百鸟的呓语随梦而至
白露，露珠遍路
露的刃白如霜
寒光一闪
凌乱了朝山的思绪
露，回眸一笑的瞬
泪晶莹成露的日子在煽情
秋 分
仲秋，野露睡在草上
将昼与夜寒与暑平分
桂花的香便夜里通透
柔情似水的明月
嫦娥的花篮外溢
落下月香静洒滇中
青春满园香的时候
恰一路唱熟的秋歌
嫦娥读懂熠熠的期望
嫦娥的纤手画个圈
黑夜亮一盏祈福的灯
寒 露
麦粒又一次进入泥土身体
把寒露凝结成霜
菊花的脸上看到麦苗
柿叶离树而去
红了皮的柿子
孤零零的挂在滇中
春的萌，夏蓄发
直到秋红
苍黄的静是一种心境
轮回就那么理所当然
握住庄稼你就与四季有缘
霜 降
翻开月光，遇到降霜
眼睛是最冷的部位
望不穿的一池秋水
封存清高
风收藏落叶
掩盖自己华丽的虚伪
白霜在温暖之外
只有烟火游走
不出一点怪异的声响
底色很暗，背景很深
白霜就像眼珠里的白
立 冬
立就立吧，不就是冬天
你有理由守住枯黄
比雪更冷的还有什么
木叶青黄有期
衣袖里装的是软语
只是细雨却生出寒意
该寻一寻小火炉
残菊已推出最后鲜妍
夕阳下，已是人去篱空
荒野，冬愁是一张白纸
透过纸背骨节在抖落苔鲜
小 雪
雪山的褶皱里没有你
你只是雪的一片叶
地容不下太小的你
索性就不让你落地
一丁点的日光
抑或风儿就能点化你
你得重新组装
加上足够的勇气
山脉才能托起你的重量
当花儿探进白眉下的眼珠
那定是春天收起翅膀的模样
大 雪
滇中，大雪是刀客隐刀
刀剑如雪快意恩仇
雪的江湖冰天冻地
一瓣雪与另一瓣雪相遇
相同的遭遇身世
两雪相愉生情
花瓣与花瓣独处
世外之雪晶莹剔透
将记忆封存，白当作锦被
雪飞扬的天空
心是一片空了的港湾
冬 至
称你亚岁，第二个大节
让糯米的香与冬蜜的甜
镶嵌在年节的骨子里
黑夜的时钟调慢
你就安身静体吧
万物在静候一句佳音
冬已至，春有期
阳气在日光中上扬
六瓣的雪花心有所属
只是世去的语言还冷
唯有梅，与冻土不期而遇
小 寒
将你埋在雪山，抑化雪流走
庙宇傍诵读雪山的白与寂
山体内聆听雪山的灵与魂
明月抚摸大海身子的时候
海用波涛的肢体语言表白
了无私心的爱意滇中绵延
沙滩，看见轰然倒下的岩石
大浪淘出的一堆又一堆白骨
像是自己踩着自己软化的魂
诗骨沉底成支撑大海的海床
只是诗身无法洁身回到雪山
大 寒
滇中，雪花当窗花
雪的风景是奢侈品
就像北方难遇的春天
雪花成翻阅岁月
不经意间一枚书签
偶尔迁徙，回到怀念的滇地
穿过冬季的茶花
还有细细碎碎的梅
在日历中不停绽放
这些临寒的精灵
身体替春天铺设红地毯
原载《金沙江文艺》2016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