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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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银
七月的酒泉热浪滚滚，戈壁深处的边陲小城在炎炎烈日显得那样繁忙，一条河流就成了这里最美的风景，沿着北大河两岸郁郁葱葱，加上汉代骠骑将军霍去病将汉武帝御赐美酒入泉与众将士痛饮而得名的酒泉泉水清流，给这座千年古城夏日增添了丝丝凉意。七月的酒泉是绿色的，七月的酒泉是美丽的，七月的酒泉是迷人的。
因为在金塔考察苜蓿种植，早上八点我们离开金塔县城，沿酒航公路南行进入夹边沟，顺道看看那里种植苜蓿的情况。
最早知道夹边沟是从书上看到的，是缘于杨显惠先生《夹边沟记事》和赵旭先生《风雪夹边沟》，这是两部记实性文学作品，都是以夹边沟当年右派分子劳动改造，因饥饿而造成大量人员死亡为真实素材，向人们讲述了当年发生在夹边沟的那段悲惨历史故事，在我心里引起了强烈震撼，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以至于总想有机会去那个地方看看的念头一直萦绕于心。
夹边沟距酒泉市区二十公里，位于巴丹老林沙漠边缘酒泉市肃州区境内，北与金塔县相邻，这里原来是一个劳改农场，1957年10月至1960年底，有近三千名右派分子被关押在这里进行劳动改造。杨显惠的《夹边沟记事》和赵旭先生《风雪夹边沟》就是对这段尘封历史的真实描述，从一个侧面再现了1959年我国大饥荒背景下，那些右派分子、知识分子在劳改农场遭受非人磨难的场境，他们为了活命吃老鼠、吃青蛙、吃草根、吃猪食，有人甚至吃人肉，很多人被活活饿死了，后来虽然转至高台明水，但因长期饥饿，身体拖垮，存活下来的也只有四百多人，读这些作品让人潸然泪下，扼腕叹息。夹边沟的历史成了五十年代末中国历史上左倾路线指导下反右派扩大化的一个小小宿影，多少优秀人才，知识精英遭到了无情的摧残，那是一段历史悲剧。
如今的夹边沟已被酒泉市肃州区政府改造成一个林场，大约有十万亩林木植被，六千多亩耕地，从地形上看，东边是梁家山，西边是北山余脉，两山之间宽度大约两公里左右，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自然沟，长满了芦苇等植物，加上当年右派分子栽植的大量沙枣树、杨树，近年林场在这里修了路，打了井，种植了大量沙枣树、柳树，站在高处看，七月的夹边沟就是一条绿色的河流。
据夹边沟林场王站长介绍，夹边沟得名其实是东边梁家山山上有明长城，西边北山余脉上曾有汉长城遗迹，两条长城相夹的地方是历史上的排洪沟，长城古人又叫边墙，故得名夹边沟。现在林场进行来了规划整理，渠路林田配套，林网间整理出的耕地种植了苜蓿。考察完苜蓿基地，在林场王站长陪同下，我们凭吊了夹边沟劳改农场遗迹，沿着林场东侧梁家山下一条简易的沙石路从南侧往北，梁家山上明长城遗迹依然可见，烽火台保存完整。山下一座座沙丘，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沿着沙丘边缘是一片片盛开的红柳花，红柳花在这静静的沟谷之中如一团团烈火燃烧，真是一片难得的原始质朴天然林景观。沙石路两侧一片片芦苇荡漾和一行行沙枣树、柳树，新衬砌的水渠中流水潺潺，如果不是有当年右派分子在这饥饿而死的事件，这里应该是一片优美的天然景观峡谷。
行至夹边沟北，可以看到几幢低矮的平房，在距房屋南边两三公里处是一座座相连的山丘，我们停下车。王站长说，这就是当年劳改农场右派分子饿死后埋葬的地方，现在林场职工用铁丝网将那些沿山坡埋葬右派尸骨的坟场封了起来，防止牛羊践踏，让逝者安静的休息，这也是对那些亡灵的安慰吧。据王站长讲，那山坡下一个个坑印，就是当年死亡右派分子的坟墓。由于当时人们饥饿无力，死的人又太多，大多只是浅浅挖个坑，将死者尸骨用流沙掩埋就完了。六十年代末，曾有坦克部队接管夹边沟劳改农场，部队驻扎后将一部分风吹裸露的尸骨进行了集中掩埋，在这个区域大约掩埋了当年死亡右派分子有五百人左右。当年的灾难，当年的饥饿，使这些灵魂永远的安息在夹边沟的山谷之中。也有个别亲属认领重新埋葬后立了墓碑，进行纪念，大多数已分不清死者的身份。风沙相伴，戈壁苍凉，他们成了夹边沟永远的守护者。
离开坟场我们再向北行，来到当年夹边沟农场人们生活过的地方，现存的建筑大多是后来林场建造的民居，有两幢当年的粮库还保存完好，可继续使用，在房屋后面沿着土丘一孔孔窑洞一字排开，这些窑洞就是当年劳改的右派分子生活的地方，也有些是存放东西的库房，窑洞开挖在土丘边绿，那些土丘是厚厚的粘土。窑洞里由于久未人进，有的已被风沙淹埋，有的被当地农民堆放了柴草，我走进一孔窑洞，里边很宽大，也很凉爽，大的可容纳十多个人，墙上泥巴大片脱落，人工挖掘开洞的痕迹清晰可见，那是人工一锨一镐挖出来的，可见土质僵硬，否则不可能完好的保存到现在。看着那一孔孔窑洞，恰如一排历史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西部茫茫荒原，注视着人们发展的未来。
告别王站长，我们沿三夹公路离开夹边沟到三墩镇。在距离夹边沟不远处是三墩镇的古城村和长城村，两个村子距明长城不远，就在梁家山下的小溪流边上，村后是大片湿地，这是距夹边沟农场最近的居民区，当年这些村落曾援助过不少右派分子，那里的人们曾经见证了那段残酷的岁月。
沙枣翠绿，红柳花正红，芦苇茂密的夹边沟，是一块沉重的土地，是一块让心痛的土地，是一片承载历史的土地。历史不会忘记，特别是苦难的历史更不应该忘记，那是一段人间惨剧，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面对夹边沟我们应该反思历史，直面未来，善待生命，尊重生命，让人们多一些关爱，让社会多一些温暖，让历史的悲剧永远不要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