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银
野沟湾是河西走廊的一个自然村庄,是我的出生地,是给我生命的地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故乡,虽然离开那里四十年了,对故乡内心深处的思念确与日俱增,故乡的亲切总是萦绕于心。虽然现在回到家乡除了一些老房子,已很难找到四五十年前的面貌,家乡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但家乡故土依然是那样亲切,家乡是植根于我心灵的土地,家乡是傍依我灵魂的地方。
记忆中的家乡与她的名字真的一样,是名副其实的沟壑之地,没有多少平地,沟沟梁梁随处可见。最早有记忆的就是我出生的老庄子,是我从小与父母生活的老屋。那是一座建在高梁上的独立土夯高墙大院,出门往东西两边都是沟壑,往东的大沟可以连到大沙河,往西的大沟就与村小学相连,出门上学天天都要翻沟爬坡,那道沟有两三米深,我家还在那道沟里打了一眼吃水井,天天挑水都要上坡下坡,特别是冬天挑水,坡上洒下的水结冰,摔跤是常事,南北是高低不平的片片耕地,这就是我小时候对家乡最早的记忆。
野沟湾,顾名思义就是沟壑众多的地方,小时候的记忆与村子的名字是名属其实的。出村子往东面走就到大沙河,河道比较宽,平时水不深,可以趟水过河,发洪时河水暴涨,就不能过河了,后来河上架了一座桥,方便多了,延河岸边有几道深沟,从南到北弯弯曲曲,以次深入村子腹地,村子居民就散落在一道道梁峁上。到村子西边就是大沙漠,沙包边缘是祖先们种植的沙枣树,粗大的沙枣树阻挡着风沙入侵村庄,农田与沙漠相连。村子往南是南沙窝和南板滩,南沙窝就是一片乱石岗,是洪水冲刷而成的卵石戈壁,南板滩则是洪水沉积的淤泥形成的大片荒滩,寸草不生。村子北面的地方叫小泉湖,靠近黑河边缘,泉水众多,沿河地带,水网密布,水草茂密,是放牧的好地方。村子中央南北方向分布多条沟壑,都是大沙河发洪水时,河水外溢,冲刷形成的自然沟壑,村子里祖先们选择一些高粱建房造物,零落分布于村子角角落落。
在家乡我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除了老屋,就要算村上的学校了,野沟湾小学至今还在,我在那里不仅完成了五年的小学学业,还加上初中一年,我的初一是在我们小学完成的,在村上学的六年不仅是我在家乡连续待的时间最长,也是我对家乡记忆最多的时间。记得小学位于村子中央的一片平地上,大门向正北,对面就是村上供销社的商店,坐北向南,那是村上唯一的商店,我们需要的零星日用品都是从那里购买的,距离我们居住的老屋不过两公里地。学校的东面就连到我家老屋的那条大沟,沟对面是我们二队的集中居住的居民点,学校西面紧挨着是一条引水支渠,学校南面与三队居民点相连,学校四周有土坯砌成的围墙,学校里面有几栋土木结构的平房,屋顶很高,大多是教室,靠校园北侧有两栋平房,一栋是老师办公室,一栋是教师宿舍,宿舍门口有一片小菜地,学校南面大片空地是操场,除了商店,学校就是当时村上最好的建筑。
在学校我印象深刻的有几件事,一是我刚刚上学的第一天,学校给我们发了一本语文识字课本,一本算术,还有两个练习本,一个是生字本,一个是算术本,加上铅笔,这些就是我上学的全部家当。那时除了上课时间,很多时间是在操场上写字,用木棍或废电池芯在地上写字。我原本一直是左手写字,有一次被老师发现,一脚踢在我手上,才改为右手写字,记得那个老师名子叫牛学宝,穿着一双黑亮的皮鞋。那时的学校是半工半读,勤工俭学,每天半天学习,半天劳动,低年级时在学校门口,把一片坟地平整了种葵花,看到有的老师捡到铜钱,后来秋天到西沙包打沙枣,沙枣晾晒在教室房顶上,晒干了买钱,我们上学基本不收学杂费,在后来学校把高年级学生组织起来到南板滩开荒种地,也是种葵花,那个当年我们劳动办的校办农场现在安置了不少移民,成了村上的一个居民点,在学校期间我基本学会了各种农活。还记得在村上学校最后一年上学期间,因为是上初一,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全班共总十几个人,不知什么原因与同班的一个姓牛的女生打架,回家后被二哥很揍了一顿,那时二哥已高中毕业到村学校当了老师,这也是我对村上学校的最后记忆。
生产队的饲养院也是我记忆最深的地方,到了小学三四年级时,我们家已搬到新建居民点,距队部不远,那时父亲身体不好,天天在吃中药,做不了木工活,就把做木工的活交给了大哥和他的徒弟田兴温,父亲被安排在饲养院看牲畜,那时生产队的牛马集中养殖,生产队有个大院子,黏土夯筑的高墙大院,里面建了很多牛棚、马棚,父亲是饲养员,天天晚上都住在饲养院里,白天给牛马准备草料,放马,闸草,晚上看护牛马,我天天放学回来吃过晚饭就跑到饲养院,饲养院还有个饲养员叫李国琪,论辈分是我表叔,他年龄要比父亲小很多,常带我到草料棚里抓麻雀,有时可以抓一小筐,特别是冬天,抓了麻雀在饲养员值班室里烤着吃,那个香至今难忘,更多的时候在饲养员值班室里有热炕,那两个冬天我真很暖和,天天可以看书,睡个好觉,饲养院后面还有个果园,秋天可以偷偷进入果园,在那里摘几个果子解馋。
在家乡除了对学校的记忆还有就是对祖坟的印象,我在家乡的祖坟记忆中有三处,第一处在南沙窝,那是爷爷以上辈的坟地,我出生前爷爷已经去世,埋葬在祖坟里,年年春节、清明节我都会随父母去祖坟烧纸。后来在我小学快毕业时奶奶也去世了,接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我正在南板滩开荒,奶奶埋在了大沙河畔的深沟边,这是第二个祖坟,我们上坟就两处跑。在后来把爷爷奶奶迁坟合葬在现在的新坟中,就在大哥家靠南沙窝一小块地里,后来父母去世也也葬在这里,上坟就主要就是新坟了,我离开家乡上坟也很少,听说新坟距公路比较近,政府这几年整治路边坟地把墓碑放倒了,坟头也平了。
野沟湾不仅是给我生命的地方,也是给我生存技能的地方。在家乡我很早就参加劳动了,小时候是拔草喂猪喂鸡,帮助奶奶、妈妈拉风厢,烧火做饭,大一点除了在学校参加劳动,假期也要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帮父母挣工分,暑假期间正好是小麦收获的时候,我会跟着大哥去割麦子,捆麦子,装车,打场,扬场入库,捡麦穗,记得有一次拉麦子,五弟从麦子车上掉下来,腿被车轮碾压过去,幸亏是木轮牛车,车走的慢,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到乡上中学时,我已可以挣全工分了,直到七十年代末土地承包,家里分了地,我依然年年假期都会随父亲干农活,冬天平地拉粪,夏天灌水,修渠,收麦,打场,什么农活都干,等到农校毕业参加工作,我对各种农活已是样样精通了,在农场参加工作后开展各类农业科技试验我都得心应手。
这大概就是四五十年前家乡的样子,是我对家乡的一些印象,几十年过去了,通过村庄合并,土地平整,植树造林,修渠建路,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过去沟沟壑壑的影子已经很难寻找。今非昔比,家乡也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着深刻的变化,追逐着现代新农村建设的步伐,向着美丽乡村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