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故乡的秋,已经很久很久了。但那画一样的谷子地,那地里热火朝天收获的场面,一直如影相随,因为那“画”里有我青春的身影。
老家东北松花江畔的秋色,是大气的唯美,是独特的浪漫。杨树的黄,松树的翠,果树上果子的红,是故乡秋天的三原色,美到极至,统领着秋的节奏。
四十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我作为知青在故乡肇源县八家河畔的五一大队,经历了下乡后的第一个秋天。
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割谷子。那年我18岁,来时是八月,不久就到了秋收时节,我参加第一个收割的作物就是谷子。
谷子是家乡黑龙江常见的作物,那时家乡还不能种水稻,小米就等于细粮了,虽然产量低,但生产队每年都要种一定的面积,作为农民口粮的一部分。生产队和农民对谷子开廉很重视,专门开个社员大会。李队长做了重点发言,我只记住了一句话,就是劳力谁也不能请假,请假的分谷子时没有份。
记得五一大队在北山下种了大片的谷子。收割那天,我们几个知青在青年点吃完早饭,拿着镰刀到队里场院集合,跟农民一起坐上生产队的马车,有说有笑直奔北山。
北山其实也不是什么山,就是平原上高出地面的一个大岗子,因家乡是平原没有石头山,当地人就管高出地面的土岗子叫山。
三匹马拉着马车在乡间的土路上前行,路两边红红的高粱、黄黄的玉米都露出了笑脸,硕果累累。
秋高气爽,一股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切都是大自然精心地用粗细不一的线条,五彩缤纷的颜料,勾画出的一幅又一幅美得动人,色彩斑斓的图画,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地头,我们下了车,迎接我的是一片齐腰深的谷穗,它们弯着腰,躬着背,低着头,金黄金黄,随着秋风跳着优美的舞姿,好像是在等待着我们收获。
我们在谷子地的南地头,往北望去。哦,一望无际,望不到头。
收割前姓张的领工员连说带笑地讲了一下要求,因为我们两个知青还有一个回乡青年是第一次参加割谷子的劳动,领工员还特意教我们怎么去割谷子。然后说,你们不要急,也不要看别人落你多远,只要不停地割,就能跟上,因我领工员会掌握速度的,主要是注意安全,别让镰刀割了手或大腿。
我们每人一条垄,我左手攥着一把谷子,右手握着镰刀用力地割下,然后放在地上……不断地重复一样的动作。往前割了一会,还没觉得累,只是有点手忙脚乱,渐渐地有点支持不住了。正午的太阳很热,再加上我们弯了一个多小时的腰,累得直不起来,手上也磨出了血泡。
张领工员说休息一会,大家方便一下。我累得躺在割下的谷子杆上,真的不想动。
午饭是生产队的炊事员老王做好后,用马车拉着送到地头,主食是馒头,菜是土豆炖茄子。
我连饿带累,一气吃了四个馒头,好像才垫个底。吃完午饭,在地里休息一下,接着割,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割到北边的地头。我们割得慢,老知青和割得快的社员在地头往回帮我们割,一个时辰,我们就会合了。
回到青年点,吃完晚饭,简单洗一下就躺下了,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又去北山割谷子。割了一星期,我渐渐熟练了,割谷子也结束了,望着地里堆起的一个个谷垛,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我虽然没有参加播种,但能够参加收获,也是一种幸福。
后来我陆续参加收割玉米、高粱、大豆……直到将轻纱帐全部放倒,露出了黑油油的黑土地。
流年似水,岁月如歌,沧海桑田。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时光未老,当年那个青葱年少的我,却已两鬓斑白,岁月的皱纹不觉爬到脸上。但我会时常想念那个明媚的、清爽的、沉甸甸、洒脱脱的秋,那个色的盛宴,那个香的海洋,那个有我青春流淌的一段美好时光。因为故乡的秋还在,一直在我的心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