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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胜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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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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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皮靴

那年春节前,我从西安去西双版纳看女儿,在昆明长水子机场转机,飞机晚点两个小时,在机场候机大厅候机时间长了,未免让我心生烦躁。这时一个人影穿着皮靴踩在大厅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吸引了我的目光。

霎时间,陈年的老故事,岁月的旧模样,在心中缓缓铺开……

四十多年前那个物资金贵的时代,能穿上皮鞋的人并不多,而我却有了一双皮靴,遗憾的是我还没穿几次,就跟我拜拜了。

儿时故乡冬天很冷,我脚上穿的一般都是自家作的棉鞋,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很暖和的,只有那些双职工家庭没时间作,收入也比单职工家庭有钱,才会给孩子买一双胶皮乌拉,胶底包在鞋底至鞋邦处,既好看又不怕缓霜。

上初中了,有条件的家庭会给孩子买一双返毛皮鞋,这在当时算是最牛的了。

记得我18岁那年,作为知青下乡到黑龙江省肇源县八家河畔的五一村,吃住在青年点里。冬天,在外地工作的二姐给我买一双皮靴,邮给我,我知道这双皮靴子要花去二姐半月的工资。因为每天干农活,舍不得穿,一直放在柜子里。

冬天到了,也快过年了,东北农村那时冬天没啥活叫冬闲,农民呆在家里叫猫冬,等着村里分红,然后再去办置点年货。当然了,分红一天也就是几毛钱,那也得等着啊,过年回家还要给父母和侄子外甥买礼物。在等待的几天,我拿出皮靴子,打上鞋油,铮亮铮亮的,要知道,那时青年点和村里的男生有皮靴的数都能数过来。

那个年代物资奇缺,青年点里除了粮食和盐外,别的说没了就没了,作菜用的食油更是说断就断。在等待分红的几天里,青年点没有油作菜,就是白菜白水炖土豆。

要知道菜里要是没有油,吃上三天就返胃。这天,青年点的一位老知青,我们叫二哥的,平时对我很照顾,他悄悄告诉我,晚上别在知青点吃饭,他要带我去社员家改善伙食。

东北的冬天天黑得早,四点多就黑了,我随二哥离开青点,直奔供销社,二哥买了两瓶松江白酒,一瓶两块多钱,我付了钱。我俩一人拿一瓶,在村里左拐又拐,来到一位姓伍的社员家。一开门,厨房里热气腾腾,都看不见人,一股肉香扑鼻而来,那个香味至今难忘。

原来伍家有一条狗老了,路都不能走了,只好杀了。请了几个亲属和我们两个知青来家里吃狗肉。

我年轻时不吃牛羊肉和鸡鸭鹅肉,只吃点猪肉,吃鱼也只吃像鲤鱼那种带鳞的鱼,而鲶鱼、黑鱼我也不吃,狗肉我当然不吃了。

二哥和伍家人不知道我不吃狗肉,在桌上见我不夹狗肉,只吃别的素菜,热情的往我碗里夹狗肉。我不好意,也没说啥。直到我碗里都是狗肉了,伍家大哥说,老弟,是不是这狗肉做得不对你的口味啊?

事已至此,我只好实话实说了,桌上的人先是惊讶。二哥说,青年点这些天没有油水,想带你补补缺,还真不知道你不吃狗肉啊。伍家大哥马上让他家嫂子给我炒盘鸡蛋。我说没啥,谢谢两位哥哥的好意。

因我不能喝酒,也没人逼我,能喝多少喝多少,而二哥却放开了喝,桌上的人划拳,二哥总输,再加上高兴,二哥喝高了。

回到青年点已是半夜了,那时睡的是火炕,二哥挨着我,我帮二哥脱了鞋,二哥就睡着了,我将靴子脱下来,放在地下也睡下了。

早上起来,屋里一股刺鼻的酒味,我也没在意,因为知道二哥昨天晚上喝多了,还在睡,我以为是他身上的酒味。我准备下地,去外面小便,一只脚插在我的靴子里,里面有水,我赶忙拿起一看,两只靴子里都是呕吐物,我恶心地直返胃,差点没吐出来。

原来是二哥酒喝得太多了,后半夜要呕吐,把我的两只靴子当垃圾筒了,都吐在里面了。后来一看到这双靴子,我就想呕吐,再也不想穿了,就送给了伍家大哥。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那逝去的年华,虽然还有好多故事。但这双靴子,一直留在我记忆里,到不是舍不得,因为那是二姐对老弟的一片真情!

伍家大哥今年应当有七十岁了,我已多年没见了,知青二哥回到城里,在一家工厂上班,但爱喝酒的习惯一直没有改掉,几年前突发脑梗,经抢救人已瘫痪在床,以轮椅相伴。

我已退休两年多了,在异乡生活,时常怀旧。那逝去的往事像小溪里的一朵一朵的浪花,在我记忆的河流里流淌,当遇到合适的地方,就停留下来,让我去回味。无论这种味道是苦、是辣、是酸、是甜,都是我人生的一笔财富,为我晚年的生活增添一点幸福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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