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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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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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鹡鸰鸟在吃窗外的枸杞头

人类有可能是最晚知道春天到来的那个物种,尤其是城市里的人们。关于春天的信息他们往往需要广播电台首席播报员的通知。而植物不用,鹡鸰鸟也不用。

  最早闻风而动的可能是窗外阳台上的枸杞。他们一直因陋就简驻扎在泡沫箱里,用一种肆无忌惮的方式生长。深秋,枸杞的浆果就像藏地的雪巴珠,红得赏心悦目。不过,这是暂时的,稍后他们都被飞来的鸟儿吃掉了。今天春天,他们仍然第一个发芽。嫩绿里掺点儿紫,活活泼泼地,热热闹闹地的装扮枝头。这应该就是春蔬中的枸杞头?

   略晚是两棵樱桃树。其实忘了是哪一年车厘子的核儿,白皙圆润的模样看着可爱就随手丢在花盆的泥土里,去年竟也长出两棵树苗来,只有筷子一般的粗细长短。过冬时几片叶子落光了,安静地插在花盆里。现在顶上已经冒出一小簇的嫩芽,就在三月中旬。现在的“筷子”杆头戴一顶小小的绿笠,在五楼阳台的春风里,满满的特立独行。

去年冬天买来的五棵玫瑰根苗顽强地活下来四棵!她们都有一个舶来的靓丽的名字,譬如“金凯利”什么的。不过我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下班后我去看她们。我看见玫瑰满身荆棘穿过寒冬,带来迷人的花朵。诗是但丁的,玫瑰是我的,但还没有花。只能从叶和芽上看得出有胭红或浅绿之别。这让未来充满许多期待。春天不就是这样么?

跟玫瑰一起买来的还有茶花。整个冬天,有十多粒花苞不露声色地安稳在叶托里,有三五粒干枯了,现在竟然已经开出两朵,其余的正在跃跃欲试,茶花是浅粉色,花瓣妩媚,妩媚得极其繁复妖娆。我端详他们,他们也端详我。我记得选购的品种叫做“十八学士”,是受金庸在《天龙八部》里关于大理国茶花的蛊惑,不过,金庸还说不良商人会用形似的“落第秀才”冒充“十八学士”。现在,我不知道窗外开着的是“十八学士”还是“落第秀才”,或是其他。不过,这不是问题,开花就是一件极美妙的事情,茶花对我、对自己、对春天都已经完美地兑现所有承诺。

风信子的开花是最大的惊喜。也是前几年的冬天买来,水培在玻璃花瓶里,花谢后的球茎不忍丢进垃圾桶,就浅浅地埋在薄荷家的花盆里。两家人同居一盆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不开花,连着几年只见短短葱绿的叶儿隐在薄荷的丛林里。没想到在这个春天竟突然竖起一支小小的花葶,很快地开出四朵蓝色的花来。只有四朵,躲着我,向着阳,在江南的春风春雨春寒里轻轻摇晃。我猜想每一朵春天的花里,每一根春天的枝头,甚至每一片春天的绿色是否都住着一位我们看不见的神明?

隔天再看,枸杞芽被鸟吃掉了许多,是鹡鸰鸟。它们甚至等到我开窗才极不情愿地飞到晾衣杆或是对面的屋顶,“叽灵叽灵”地叫,叫得整个春天鲜活并且灵动起来。春天到来的时候,听说有些地方有“吃萝卜”的古老习俗,叫做“咬春”。春来了,把春放在嘴里(或者踮起脚跟,凑上前去),轻轻地咬一口。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最富创意并引发想象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人与自然的神明之间。忙碌的人类多数都忘了,鹡鸰鸟却还记得,呼朋唤友地前进来造访,把我家停在枸杞枝头上的春轻轻地咬去一口,又咬去一口。只是不告诉我春天的味道!

我不怪鹡鸰鸟,枸杞也不怪。枸杞们在日长夜大,活活泼泼地,热热闹闹地,凌凌乱乱地成为一簇新绿。衣衫破旧,但就像记忆里那年村里的姑娘,一件补丁的绿褂子根本掩饰不住她的春光和健美。

周末午后,若有闲暇,有阳光,便是人生最好。煮一壶白茶,端着茶盏,立在窗口,看鸟儿飞过,看楼下围墙上晒太阳的黑猫,看匆匆来去的智人,看阳台万物生长,看被鸟儿咬掉的春。

枸杞头被鹡鸰吃掉一大半……这或许是神的旨意。如此甚好!春天,从此延续在鸟儿的生命里,从此延续在属于我的记忆里。万事万物的梦想都会在这个春天里不休不止地延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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