蚓之殇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

夜里一场暴雨，清晨起来，已是漫天霞光。

上午路面还有水印，中午便水干路响了。尤其是水泥路，热得蒸人。有人夸张地说，可以烙蛋饼。

下午下班，路过家属院的一处菜园。一群孩子，正围在一起，趴在地上，吵吵嚷嚷。嗬，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稀罕事。走过去一瞧，呀，原来是一群蚂蚁正在咬噬拖运几条小蚯蚓的尸体。那边几个孩子叫着，这里也有。低头寻去，我也发现地上有小蚯蚓的尸体，有的还一堆儿一堆儿的，苍蝇叮，蚂蚁咬的。

“怎么回事呢”，“怎么会死呢”，小孩子们嘟囔着。

我也纳闷，蚯蚓本在地里土里，怎么会死在水泥地上？

察看一下地形，发现菜园周围，都砌了高出土面的砖墙，并且涂上了水泥，与原有的硬化路面融为一体。不用说，主人这样做，一是怕水土流失，二是保持清洁卫生。

再看园里菜棵下，土粒一动一动的。不用说，这是蚯蚓们又在辛勤劳作了。这情景，与躺在水泥地板上的小蚯蚓，又何止天上地下。

目睹蚯蚓之死的惨象，想象它的出逃和死亡，心里一紧一紧的。

我想，一定是夜里的暴雨，突然改变了地温，引起了少不经事的小蚯蚓的兴奋、骚动和遐想。于是，钻出地面，逃离地界，到外边闯荡，寻求更美的世界。兴奋之后，跌落到水泥地上。

到了水泥地后，出于习惯和本能，它们肯定会施展钻地的本事。但是，此地非彼地。即便使出十八般武艺，却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钻地乏术，攀援无倚。于是，焦躁，蹦跳，挣扎，一至于绝望。最后，也只有听天由命一途了。若是一直阴雨，尚能苟延残喘。但是，雨过天晴，烈日暴晒，前景唯有暴尸路边，蝇叮蚁食，岂有他哉！

看着躺在水泥地上的蚯蚓尸体，心生恻隐，找来小簸箕，把它们送回田地里，也算是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了。蚯蚓啊，蚯蚓，下辈子若还是这般模样，没什么进化，请你听好了，记住了：千万不要再逃离土地，到水泥地上去谋发达，那里不是你的乐土，不是你的世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忽然想起荀老先生的蚯蚓颂词，“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我默念着，算是送给蚯蚓们的挽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