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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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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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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草岛的夜

(一)

抵达黄草岛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湖面上一片绯红,点点渔船在远处游移,像蚂蚁踽踽划向湖岸的农家。

我独自提着背包登上堤岸,身后是同船而来的旅游团队和自组团队们浩荡的队伍,船一靠岸就欢呼着奔向前去。如此情景,愈使我感到旅途的孤寂和落寞,失恋的情愁更加阴浓。

此时的湖岸小镇,已是灯火初现的景象。操着不同口音的游人来往穿梭,就街而设的小摊陈,设着小镇最为丰富的干货——鱼,烤鱼的腥香味弥漫整个街道。因为考虑到小镇旅店的容纳问题,我小跑着四处投问,好不容易在大街最东端找到一家尚有空房的小客店,吁了一口气,呆呆地立在客店门口往正在就餐的团队中张望,终于没让我失望——她的团队也正在这家小客店落脚。

她见我立在门口,便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座位,招呼我坐下一起用餐。

“哦,不用了。”我只是这么应了她一声,连“谢谢”两字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拿了房门钥匙,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卸下背包,坐在临水的窗前,从腰包里掏出一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身轻快多了。稍事休息,冲了个冷水浴,洗除了一身的汗味和疲乏,换上干净的衣服便下楼来到街上寻找特色小排挡。

导游看上去约莫20岁光景,一身清爽的粉红色夏装,清纯可人的模样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在我刚进景区的时候,她正站在大门外向她的团队介绍景区的大概情况以及安全事项,扩音器里传出她温柔而轻质的声音。我从她们身边经过,不时回头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一种旅行的情趣油然而生。我早早的就登上了渡轮,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急切地等着开船驶向目的地。渡轮里空空的就我一个人坐着,我正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船,这时候,她领着她的旅游团也登上船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满脸歉意的微笑着。

“没关系。”我也回以微笑,却很明显感觉自己的笑很不自然。

她招呼着她的团员找各自的位置坐下后,自己就近在我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渡轮开动了,船舷两侧飞溅起白亮的水花,两岸的风景迅速地后移,她开始向团员们介绍湖岸的名胜古迹以及与此相关的历史典故。我一边听着她的讲解,一边把脸贴近窗户,装出一副带着旅愁观赏湖岸风景的模样,从玻璃的映影中细心地欣赏着她一举一动。窗外湛蓝的湖水漾起层层波浪,船身微微晃动,她清纯可人的样子在我眼前时现时断。等她的讲解告一段落的时候,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她清亮的声音还在耳腔里回旋。

船行了约莫半个小时,我们驶入了一处山谷,两岸是刀削一般的陡崖,树木一派葱茏。

“大哥,请问现在几点了?”她见我手腕上带着一只防水运动表,于是侧过身来低声向我问道。

我这才从窗户玻璃的幻影中回过神来,急忙抬起手腕看看了:“哦,快四点了,怎么呢?”

“呵呵,没什么,我看我们走了多久了,还要多久能到呢?”她一脸的微笑,白皙的脸蛋上现出两只小小的酒窝。

“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估计还要一个小时的样子才能到岸。”其实我也不很确定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黄草岛,只是来之前向本地的一位朋友打听了一下大概的路程。

“怎么,你也不清楚吗?”我这么反问她,心里嘀咕着做导游的应该知道吧。

“呵呵,我是第一次带团来这里,所以不是很清楚。”她很腼腆的笑了笑,一抹红晕泛上脸颊。

“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报以微笑,以此对刚才的反问的表示小小歉意,然后就侧过脸去继续看窗外的风景。短暂的对话就此结束了,也许是带团太辛苦的缘故吧,不知不觉中她在我身旁睡着了。

(二)

黄草岛是一颗小小的岛,东西走向,一棵烟的功夫能从街头溜到街尾,宽就更不用提了。岛的最东端由一座石拱桥与对岸的大山衔接起来,像一段缆绳系住了一条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一条街贯穿东西,石板的路面,显得很宽敞整洁。临街的房子是湘南民居古朴的模样,回字木窗,白墙青瓦,钩檐翘角,一串串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明亮的天空下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街边是各类小小的商铺,各家门前都摆放着相同的花盆,簇簇鲜花开得正艳。岛的沿岸是临湖观光走廊,栅栏绕岛一周,桩木和横栏都是水泥做的仿木模型,喷上紫青色的漆,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道古朴木质围栏,与整个岛的建筑风格协调统一。

黄草岛的白天是安静的,此时的游人大都早早的起来被大巴车运去大山深处漂流站了。来此地旅游的人们也就是冲着漂流而来的,故此岛担当的只是“游客中转站”的角色,是远处赶来的游人们暂时歇息休整的地方。但,夜晚的黄草岛却是一派繁忙喧嚣的景象。

傍晚时分,街灯初现,屋檐上的轮廓灯也在夜色中逐渐明亮起来,一串串红灯笼也泛出红艳的色彩,装扮着小镇的夜色。从周边渔村里涌来的渔民开始沿着街边摆摊设点,叫喊着兜售自家制作的干鱼等水产。烧烤摊上陈设的熟品,除了大鱼,就是小鱼,阵阵香味迎面而来。本地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常常对外来的人们产生难以抗拒的诱惑,于是不甚明亮的街灯下的烧烤摊前围满了品尝烤鱼的游客。烤鱼,是我来此地发现的第一件新鲜事物,之前从未见过鱼还有这种吃法。大致做法是,活鱼剖腹淘尽内脏、刮去鱼鳞,然后蒸熟晒成鱼干;烤时,将干鱼放入烧红的油锅里油炸一小会,一刹时,香气四溢,腥味全无;油锅里捞出用竹签插着稍微凉下温度,放嘴里一咬,松脆的碎末四溅,分不清鱼肉鱼骨,反正全在嘴里了。

来到黄草岛,就像是掉进了鱼窟里,看到的、听到的、吃到的,除了鱼还是鱼,只是鱼的品类不同、大小不同、吃法不同、味道不同……本地最流行的是“一鱼五吃”:鱼头鱼尾、鱼骨、内脏、鱼皮、鱼肉分别做成五道完全不同的菜。最为称绝的是,只有在此地才能品尝到全国最地道最正宗的三文鱼,也即因此,本地的鱼才名声鹊起。

夜色渐浓,湖岸人家的灯火次第亮起,水面灯光倒映,宛若星光点点,此时便难以分清水与天究竟谁在上谁在下了。盛夏的夜里,小镇依然清爽宜人。我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湖风拂面而来,对岸有露天排挡,灯火下,一群外来游客正在欢畅地饮酒,欢笑声阵阵传来,好生快活!

我也难以抗拒孤独的侵扰,换上一身休闲装,背上相机,便下楼来,准备去岸边拍夜景。刚到门口,正巧遇到她进来。

“嗨”她朝我挥手打招呼,我也微笑着向她示意了一下。

“你是去拍夜景吗?”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好奇地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胸前的相机。

此时的我正好一身休闲装扮,胸前挂着一架相机,头上又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一副摄影师的模样。

“嗯,呆着无聊,想出去走走……”

“噢,你等我一下,我放下东西就来……”

我话还没说话,她就“噔噔噔”的跑上楼去了。我这才留意到她手里提着两串烤鱼,我只好站在门口等她下来了。

(三)

我刚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噔噔噔”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她像一匹小鹿一样跳到了我面前。与刚才上楼时的装扮不同,她换上了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头发也随意的批在肩上,只有额头齐整整的刘海让人看出她天真的模样。

“你看,漂亮吧?”她抬起手腕在我眼前晃了晃,一副很得意的神情:“刚刚在街上买的。”

就着灯光,我看到她手腕上戴着两条细小的绳圈,一黑一白,中间各穿着一条金属的卡通小鱼,很可爱的样子。

“好可爱的鱼哦,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两只。”我附和着她,这让她更得意起来,拉着我就朝街心跑去。

“要快点,好多人在买,晚了就没了。”

等我们跑到那儿的时候,小摊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很是失望的说:“我说了吧,一会儿就买完了。”

我望着她,那种淡淡的失望的神情在眉目间显现。因为一点小小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心情便能为之发生浅浅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毫不顾忌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只有纯真的心灵才能如此吧,那是一颗还未被世故沾染过的心!

看到她那表情,想着就为这么小小的一件事情,我心里偷偷在笑。这种笑,笑在心底,既让我疼又让我开心。

“你不是戴着两条吗?送我一条,那咱们就都有鱼了。”我故意逗她,想让她开心起来。

“呵呵,这是两条相濡以沫的鱼,有涵义呢,不能随便送的啊。”她说着,一副很认真的语气。

我反而被她的天真和认真逗乐了,但我假装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再找找吧,看别的地方有没。”她见我一脸失望神情,如此安慰我。

“我们还是去湖边看夜景吧,晚了就连夜景也没了。”我见她认真的样子,不忍再捉弄,急忙把方向引到今晚的主题上来。

“噢,是哦!”她好像忽然醒悟似的。

我们沿着湖岸观光走廊边走边聊,迎面拂来的晚风带着湖水的清凉,岸边的柳枝随风摇曳发出轻柔的沙沙声,蛙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还有夜游的人借着岸边的灯光在水里嬉闹着,远处的湖面还有点点渔火在移动。再远处,是静默的大山,因为夜色太浓的缘故,已然辨不清远和近的层次了,远远望着,只是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矗立水面之上。傍山而居的农家,窗户里透出闪闪灯火,点缀在山脚、山窝里……人与自然融为一体,或许这才是诗人和穷根究底的学者们所苦苦寻找的“诗意的栖居”吧。

我们漫步到了观湖亭,八角的楼阁孑然独立在湖水中,一道之字走廊与湖岸相接。立在亭边,她感叹一声:“好美啊!”便闭上眼睛,伸展双臂,微微昂起头,尽情地享受着晚风习习拂面的惬意,裙摆随风轻轻飘舞……我举起相机,打开闪光灯,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幅画面。

画面里,一个女孩,临湖而立,淡蓝的长裙,陶醉的神情,衣裙漫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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