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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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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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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脸如阳

父亲给我起名可爱,可是我一点也不可爱。我长得很粗糙,其实就是个粗汉子。一次,我偶翻日历才发现6月6号是芒种日,白活了50年了,得要再跟老天借50年来活个明白。

“芒种忙,麦上场。芒种忙,高考场。芒种忙,父天堂。十年一晃!今天阳历寿辰,记心上!”那天我在微信朋友圈发了这一动态,还发了父亲生前在上海游玩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父亲在近身照,人站在照片的正中央,还是记忆里的平顶头,戴着一副墨镜,上身是那件常穿的白色格子T恤衫,腰间围着那条老旧的牛皮带,下身着肥大西装裤,两手自然摆垂,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背后是喷射的喷泉,越过喷泉,就是林立的高楼大厦。看照片,老父亲像个有模有样的老干部;其实,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

直到这一天,我才第一次把芒种、父亲和高考三个元素结合起来,我也想起了30多年前我的那场高考。

那年是1988年。我是住堂生,住在滨海县县中的宿舍里,没有指望父亲来送考,因为家里正是农忙时节。“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正是农家人最忙的时候,连轴忙得就像一个陀螺,不停地围着农田转圈子,一圈子是忙割麦子,一圈子是忙脱麦子,一圈子是忙晒麦子,一圈子是忙找人耕麦茬田,一圈子是忙放水进田,一圈子是忙耙水田,一圈子是忙拔秧苗,一圈子是忙挑秧把,一圈子是忙着插秧苗,一大早忙得披星下地,一晚上忙得戴月夜归,一中午忙得午餐并晚餐,一家人忙得自嘲着“脚后跟连着后脑勺”腰累断了。

7号一大早,县中大门就被送考的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从大门到门前的马路上,全是人头攒动。正式开考是9点钟,我大约七点钟挤出校门,想去校园商店买支备用墨水笔。那时,校园商店的门开在校门外。我要挤到店门口,就得像一条蚯蚓钻泥土一样卖力,到处是泥土一般的人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店门口,却看到了父亲像泥鳅一样跟在了我的后边,只见他满头大汗,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对着我微笑。我想问他几时来的,问他怎么就找到我的,问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放哪儿了,可我没有时间问,我明白我当前的光荣任务是买好东西抓紧进考场。

我顾不上问候,只向他伸手说道:“给我五角钱!”他一言不发,默默地从裤兜里翻出几张小票子,微笑着递给了我。我接过小票子,挤到柜台边,买了一支圆珠笔,还很奢侈地买了一瓶汽水,像王宝强登上飞机前一样,我仰着脖子一口气吹尽了汽水,然后把瓶子还给了店家。那时的汽水瓶子都要回收的,不回收就要多收钱的。他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我,微笑着望着我。我拍着自己的肚子,跟他挥挥手:“您回去吧,这儿您放心!”我就心满意足地走向了我的高考考场。

那天天特别热,考场里都搬来好多冰块,放在教室的前后、人行的走道里,以期降温降暑。热得我把上身白衬衫都松开了纽扣,几乎就是坦胸露乳了,汗水还是不住地在皮肤上流动;下身的裤腿,也被我几乎卷到了大腿跟。那模样,没有一点斯文形象,就像在家里大槐树下乘凉一般。热是老天爷的事,降温是监考老师的事,考试才是我的人生大事,我就像平时一样,不慌不张,埋头答题。

这场高考,最深的印象,就是天特别热,热得别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却却相反,我是猛吃,猛睡。我要养精蓄力,背水一战,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哪有钱给我复习?同宿舍的,我的上铺,叫什么名字,记不起来了。据说,后来他上了淮阴供销学校。他要我把高三的复习资料给他,他感觉不大好,想要复习。可是,我也不敢大意,我也怕我考不上呢。我就死活没有给他,我们几乎绝交了,我也没有撒手。我一心想着:我自己或许还用呢。

我一下考场,就冲到宿舍自来水旁,毫无忌惮地冲了个凉水澡,恨不得就蹲在水里不出来,那才叫惬意。同学们议论考题,我不参与;住宿生们对答案,我也不参与;男生们敲脸盆搞娱乐,我也不参与。考都考完了,议论有何用,知道正错有何用,除了徒添烦恼,还有什么用,穷折腾什么,留点精神好还乡呢。

考完回家,可苦煞了我,口袋了毫无分文,一点积蓄都被我高考期间奢侈了。没有了坐客车的回家费,我只好咬着牙,背着一摞资料,步行了四五十里公路,走了一整整下午,还走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深夜九点,我才过了渡河,深一脚,浅一脚,终于摸到了家里。把书一扔,晚饭也没吃,我就呼呼大睡了。父亲微笑着,默默地拿着蒲扇子,给我扇了一夜的凉风。那一夜,我睡得很香。

三十四年过去了,我依然依稀地记着人群中父亲的那张笑脸,像一颗太阳,光芒万丈,看到他,我就有了必胜的信心,有了前进的方向,有了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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