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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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辛弃疾《玉楼春 ▪ 风前欲劝春光住》
时间的脚步走得很快，也很慢，有时候让人欢乐，有时让人忧伤。转眼间，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可我总在夜半想起生长在老家院墙外的两棵梨树，怀念它们曾经盛开的梨花雨，想念它们曾经甜甜的果实，思念它们曾经给予我不一样的童年时光。可能人越到中年越是怀念陈年往事，不管是欢乐的，还是忧伤的，曾经的故事早已随着岁月的脚步在我们心中烙下一道道抹不去的印记。
那两棵梨树，依偎在老家矮矮的院墙外，那树上的梨花更是我斑驳的童年回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处风景。听母亲讲述，那两棵梨树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种下了，具体年岁有待考证，据说年岁比母亲都年老。那时候，我很调皮，经常一个人爬到屋顶呆呆地望着那一树一树的梨花发呆。春天，高大挺拔的树干，从近处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树身上长满了龟裂的树皮，簇簇叉开的枝丫旁尽是雪白雪白的梨花，风一吹，洒落一地，仿佛院墙外飘起了雪花；从远处望去，梨树的身姿很婀娜，很妖娆。后来，梨花败谢，黄橙橙的果实就慢慢地长了出来，起初是绿绿的小果儿，仿佛树杈上镶嵌了一颗颗绿色珍珠，很是好看。到了夏天，绿绿的果实变成了凉凉的黄色，挂满了枝头，循着阳光照射的方向望去，果子上发出道道光芒，还在翠绿的叶子中间像顽皮的小孩儿在捉迷藏。
说明：本图参考百度图片。
四五月份的风柔软地跳跃着，悄悄叫醒了一朵又一朵的梨花。梨花比月光更轻柔，更洁白，比星星更明亮，它们手牵着手推开身边的黑夜，淡淡的梨花香在月色中摇曳。每逢夜晚风儿吹过，我家满院子弥漫着这梨花香，浅浅的、淡淡的、香香的，甚是好闻，让人倍感清爽。梨树下，是我和伙伴最喜欢玩耍的地方，不管刮风下雨，我们都会在那里玩一会儿，比如做游戏、比赛刮树皮、划拳、跳皮筋、扔沙包、做泥人等等。这里不仅是我和伙伴们童年的天堂，也是我童年的幸福摇篮。记得那时候，父亲从镇上买回来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到新闻联播时候，父亲就会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靠近梨树的空地，说是闻着梨花香吃饭踏实安心，饭菜伴着梨花香更香甜。厨房内，母亲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到桌子上，我们全家围坐在电视机旁，一边看新闻联播，一边吃着晚饭，有时父亲会给我们讲解国家大事，有时我和弟弟妹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有时母亲给我们讲她和父亲在梨花盛开季节相识的浪漫过程。虽然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但是在我心里，那时的场景依旧清晰，那时的幸福依旧存在，那时的欢笑声依然清脆于耳。由于求学的缘故，我不得不离开家，独自在外地求学，直至现在参加工作，每每听到新闻联播的音乐声响起，那幸福的场景就会在映入我眼前，让我久久无法忘怀。常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总是回家，来回路费又贵，我习惯性地点头回答，因为家里有爸妈，还有那属于我们的淡淡梨花香。
依稀记得在整个村子里，我年龄较大，性格像男孩子，一点都不文静，因为常常欺负伙伴们，没少挨板子。有一次，大约是小学一年级，我怂恿同桌小慧和我踩在板凳上跳舞，谁知没跳几下，她就被狠狠地摔在了桌子底下，顿时脸部青肿，眼睛也碰伤了，当时我吓坏了，撒腿就跑，幸好发现及时，我们班主任及时把小慧送到了学校最近的诊所包扎伤口。后来这件事被母亲发现，母亲谦卑地向小慧父母鞠躬道歉，还赔付了小慧的医药费，我偷偷躲在我家墙角处看到母亲伤心，我哭了，但是没敢站出来，怕母亲训斥。记得那天天色昏暗，刮着寒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母亲满大街地寻找我的踪迹，哭着喊我的乳名。至今，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呼喊仍久久萦绕在我的心里。每每到黄橙橙的果实熟透的时候，母亲会提早在梨树下面铺上几层厚厚的玉米秸秆（这样防止掉下来的梨摔坏而不能吃），再让我邀上伙伴们来我家打梨吃（起初因为年纪小，母亲考虑到孩子们的安全，就让打梨不让爬树摘梨），个子高的伙伴手里拿着长长的竹杆专门打梨，个子矮的伙伴腰间系着布袋，还有几个伙伴挎着竹篮子，他们卯足了劲挥动着手里的竹竿向高处的树枝用力砸去，那些梨便扑棱扑棱地掉了下来，有的还连着枝叶，伙伴们不约而同地扑上前去，循着梨落的方向埋头去捡，边捡边吃，这波儿还没捡完，那波儿又扑棱扑棱地掉下来，落到地上，尽管会砸到身上，伙伴们还是捡得欢快，有的直接落到了挎着的竹篮里，梨树下顿时响起一阵阵清脆的欢笑声，打闹声，吃梨声，打嗝声，声声悦耳！尽管母亲阻止爬树，但我还是会偷偷带着几个会爬树的伙伴扑哧扑哧爬到梨树身上去摘梨吃，有时候会不小心刮破皮，或者从树上掉下来，母亲没少担心我的安危，但是又看我和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便不再阻挠，我和伙伴爬树就更欢实了。最后母亲把摘下来的梨分给伙伴们吃，还把他们拿的竹篮塞得满满的，让他们拿回家和家人一起分享，看着孩子们满载而归，母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虽然现在科技日益发达，工作之余在附近超市就能买到成品梨，但是我仍然很怀念老家那两棵梨树结出来的梨，它的味道，它的香甜，它所附带的梨花香，勾起了我满满的乡愁。
后来，或许梨树知道自己生命将不久矣，一年不如一年，慢慢凋落，所结的果子越来越少，来这里玩耍的伙伴们渐渐长大，一树一树的梨花香渐渐消逝。几年后，由于邻居家盖新房，院墙外的那两棵梨树便成了阻碍，经过两家人商量，便砍掉了它们。就这样，老家院墙外的两棵梨树成了我心中的永恒，是我的童年的美好记忆。那一树一树的梨花香便是我在外漂泊多年时解不开的的乡愁，是家乡人们幸福生活的梦想，是父母双亲安居故乡的依赖，也是父母对漂泊在外儿女的期盼。
梨花凉了，梨花落了，最后成了我永远的梨花愁；曾经梦回人远许多愁，唯叹只在梨花风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