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几回梦到老屋，它不是我住了将近十年的小楼房，而是一座矮小简陋的土砖房，木窗棂，黑瓦片，两扇年代久远的木门，门前用白石灰涂刷了半面墙，我猜想，可能是那时候太穷，买不起石灰，这才只粉刷了半面墙，土砖屋占了老屋的三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是两间红砖房，其中一间上面铺了水泥板，就成了个小阁楼，人要上楼时需搭个梯子，楼上是放了一些杂物，有客人来需留宿时，就在阁楼上打个地铺，放一个稻草编的草垫子，再垫个旧被子，铺个席草织的席子，一个需不华丽但朴实舒服的床就呈现出来了，红砖房中有张古朴的黑木床，挂着白蚊帐，床边有一个穿衣柜（老家叫法），涂刷着黄色油漆，油光锃亮，柜门上有印上去的画，我记得其中一幅画中有松树和白鹤，床对面是一个粮食柜，长方形，柜子里放粮食，上面柜门一关，就像一个加长的写字台，摆放着镜子，梳子，肥皂，洗头膏等，墙壁上贴着漂亮的山水画，红砖屋的另一间，抬头可见黑黝黝的瓦片，靠后门有一个大水缸和两个水桶，旁边一个老式碗柜，角落里打了一个地炉，可别小看了这个地炉，上面可以烹煮美食，烤火，放个桌子可写字打扑克，地炉边上有个嵌入式铁坛，烤火的同时，水也烧热了，一炉多用，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说了红砖房，该说那两间长方形土砖屋了，一间是堂屋，正面有祖宗神位，一侧常年放着单车，一个角落用来堆放刚收进来的粮食或油茶，还有一边则放了一个石磨，大门边有竹编的鸡窝，上下两层。最上面有一个烂竹筐，里面铺些稻草烂布，常常有一只老母鸡蹲在里面，另外一间土砖屋是我和姐姐睡觉的屋，进门便看到一个红砖砌的粮仓，直通屋顶，有一张红漆雕花的大木床，旁边一个老式电视柜，同样刷着黄色油漆，柜门印着画，色彩明艳，电视柜上面放一台黑白电视机，下面柜子用来放我们姐妹的衣服，房子上层铺了一层木板，同样搭了个长梯，梯子边上还挖了一个地窖，里面贮藏着红薯，上面盖了几块木板，那陈旧的泥墙上贴着明星画像，显得房子不那么丑了。

记得九十年代，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家的米缸放在楼上，每次煮饭前都要拿个盆子，踩着梯子去楼上量米，我那时大概十几岁了，每次爬楼梯心里都七上八下，胆颤心惊，爬到一半就心里胆怯，两只手紧紧抓住木梯，生怕一个不小心，梯子会晃动，怕摔下来，有时还要人在下面扶住，有过多次爬梯子的经验后就不怕了，也能上下自如了。

曾经，我母亲对我说，我就在这个土砖屋里出生，那天是正月里，父亲去叫村里的接生婆，接生婆还没有到，我就出生了，生得又快又顺利，刚刚洗完婴儿，家门口的晒谷坪上就来了两条龙（舞龙的），我家的房子在山脚下，不靠近公路，通往外面的路是田埂小路，这是村里第一次来舞龙的，恰恰是婴儿洗浴后，就刚巧出现，所以很难得，母亲说，本来这是祥瑞，好兆头，乡里的风俗是要给红包的，但是他们没有给，而是把我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就不会讨要红包了，也是因为贫穷吧！这个事情，我几次听母亲提起，每次都一笑置之，有些事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命中注定吧。

老屋，是那么朴实，陈旧，却是我年少时的温馨港湾，心之归宿，在那里，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少年，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洒下了我无数的欢笑与泪水，老屋，经冬历春，年复一年地矗立在那里，饱经风霜，老屋曾经为几代人遮风挡雨，它承载着儿时美好的回忆，它是我的根，我的心里常有它的影子，梦里常有它的模样，如今它早就不存在了，我多希望再次回到那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像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