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

李庄是个火车小站

和全国的乡村小站一样

仿佛风把种子

吹落在了广袤的大地、乡间、山野

生长出了铁路和车站

如今李庄小站却像个垂暮的老人

倚靠在大山脚下

老旧、残破，形单影只

偶尔有绿皮慢车停靠

喘着粗气，像个老朋友般

和小站打个招呼，寒喧几句

我踌躇在李庄小站

一路追寻的风筝已不知去向

我和小站聊起它的过往和现在

小站说,一切都和过去不同了

山那边的高铁像闪电一样飞快

把年轻人的魂都勾走了

而我已经不重要了

只能与李庄贩运鸡鸭的农民为伍

我和众多农民工一样，早已心向城市

当田野里一棵大树的

最后一片枯叶，飘落并化入泥土时

春潮在涌动，春天如期而至了

年轻的男人女人们

从各自的村庄徐徐汇集

行色匆匆地涌上站台

一列绿皮车如发福的老妇人般

带着乡亲们，一声长叹缓缓远去

只留下我和小站都没挤上车

铁道边有一对兄弟

打算步行到城市

他们拿不定主意去向何方

就用掷硬币的方式来决定

向东去A城，向西去B城

火车铁轨如通向天堂的梯子

这对兄弟坚定地顺梯子

朝着他们向往的地方爬行

在一座找不出多少特点的城市

一群孩子在城市广场玩着

用积木搭建房子的游戏

其实现代城市的产生

正像儿童堆积木的原理一样

城市除了呈现高楼大厦

还有机器、交通、教育、规则

我看见了一座摩天大楼

楼体布满明亮的玻璃窗子

窗子里住着不同的人和故事

他们用城市的方式和节奏

在方形的时间匣子里让日子循环往复

只有在夜晚，在梦中

才会唤醒对祖先的本色记忆

他们把自己的身体

当作和他们肤色一样的黄土地

耕耘、施肥、种植粮食

在灰色的城市上空

有一群鸟儿在盘旋着，哀鸣着

城市这片森林太阴冷

鸟儿们无法诗意地栖居

无法自由飞翔和呼吸

城市里有着无数的街心花园

园中各种鲜花争奇斗艳

可美丽的花朵向谁而开

一群蝴蝶在飞向花丛的途中

已经被制成了标本

彰显了生物科学研究成果

抑或制成城市妇女们的风雅装饰品

还是在李庄的大地森林天空

 我认出一只大鸟儿

这只鸟儿已经逃离了城市

回归森林，回归自然

此时大鸟儿正在云中漫步

快乐地歌唱

天籁般的歌声

致使我的耳朵怀孕

因此我的耳廓

如母亲腹中的胎儿呈踡缩状

此刻，我匍匐在草地

等待着大地惊雷之后

我将与无数生命一起

重生在这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