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海（外一首）

罗耳

好吧，我承认我所讲述的大海

只是依据我对海的想象

因为之前我从未见过大海

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一只海螺

沿着螺旋的梯子，一层层

进入这腹足软体动物的房子

打听大海的消息

得到的是喧嚣与呻吟的回声

后来，当我不再热衷关心大海

躺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

仰望着天空

蓝天却向我呈现出海的模样

湛蓝的天空像海水深不可测

滚滚的白云如海浪汹涌澎湃

太阳是陆地，月亮是岛屿

夜空中各星座如点缀在海面的珊瑚礁

下雨了，雨水像浪花般溅湿了我的身子

我一动不动，任由海水浸泡

多年后，当我真正见到大海的那一刻

我的内心居然没有丝毫的激动

这一切，好像是我熟悉不过的场景

碧波荡漾的海面犹如风吹大平原的麦浪

巨浪滔天，是那绵延起伏的山峦

金色的沙滩仿佛村庄连片的晒谷场

在我心里，陆地本是大海

而且是古老得长满褶皱的海

当我静静伫立聆听海浪私语

耳膜却被白色的涛声所诱惑

呼吸到海鸥声声，蓝色飞翔的旋律

耳朵已然成为躺在海滩上

那只吹响渔歌的螺号

至此，海的思念在我的耳蜗里退潮

怀念燕子

在遥远的地方有我故乡的老家

在故乡的老家有我温暖的旧梦

在温暖的旧梦有我怀念的燕子

我远在北方的老屋坐落在

一幅祖传的水墨丹青画里

土木结构房屋无须雕梁画栋

以便燕子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家燕子，春天从一首唐诗里飞来

不知是否来自《乌衣巷》

那几只“旧时王谢堂前燕”

梅雨季节，燕子剪断雨丝衔来河泥

在老屋的房梁上筑起爱巢

燕子在温暖的小窝里生儿育女

闲暇时，叽叽喳喳秀秀恩爱

黎明时分，我家柴门准时被晨曦推开

白昼燕子们自由飞翔，觅食、嬉戏

黄昏归巢与我家人共聚话桑麻

深秋时节，燕子带领儿女东南飞

回到唐朝，栖息在刘禹锡诗的平仄里

来年早春，我翘首以盼燕子何时归

如今我身陷高楼，不见了

故乡的柴门、土墙、瓦房

我的燕子，亦不识归来路

（首发于《鸭绿江》2022年5月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