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语者

1

我的城市居无竹，在城市广场

有抖“空竹”游戏者

试图让城市与竹之间

产生某种关联

却把时空抖成了空洞、乏味的伪命题

在炎热的夏日，我看见奔跑的竹子

在市中心商业大楼外墙的

广告电子屏里疯长

并成功借用了竹的意象

向这座城市输送了阵阵凉意

而在高楼的深谷

仍有春风难以吹绿的笙箫

请用我内心的空白

种植一片竹林吧

不为追求魏晋风度

2

少小离散的竹影重回我身旁

有声音在呼唤我的乳名——竹娃

和我交谈的是一个清雅若虚的名词

也是我平生见过最为俊郎的修竹

我们在竹的环境和氛围中

以竹的语言尽情交谈

顿时就有了灵动、升腾的紫气

3

竹子是我儿时最早认知的植物

当我追逐流逝的时光重返竹林时

阳光被细密的小刀般的竹叶切割

碎花般撒满我全身，如豹

当我追忆，曾伴我成长的春笋

阵阵竹风吹过，向我传送竹的耳语

竹语是舅舅教我学过的植物语言

而我曾因少小离乡

不能在竹的家园里

自由、散漫、洒脱地生活忧郁过

4

舅舅是个篾匠，终生以竹为伴

他得惠于竹的仙灵

熟练地掌握了竹的语言和习性

在十里八乡，传说他是竹妖的儿子

每当农历七月半后

舅舅会用竹的礼仪上山请竹（砍竹）

竹子在他手中显得非常温顺

那根根竹条在他的竹刀上

扭动着纤细、柔美的腰身

似跳芭蕾，形如江南窈窕淑女

最终，舅舅还是把他心仪的竹子

制成件件能够盛下平常日子的竹器

5

表哥当年是一个英俊少年

有一天，一种神秘的召唤

让他走进竹林深处

出来时，如牧童般横吹笛子

是一根紫竹把身子给了他

并在竹节的内心蓄满了

真情、仙气、韵味和清脆的声响

笛子多孔

如家乡清溪河上细长的九眼桥

天籁般的笛声，如清泉般

汩汩穿过孔洞的流淌声

6

乡里老人说，百年竹子开花竹死光

可没几年，我就看见了竹子花开

那一串串惨白的竹花

仿佛舅舅的恸哭挂满枝头

竹花凋谢后，整个竹林慢慢枯萎了

可舅舅说竹子没死，根还活着

正在地下史诗般地大迁徙

若干年后，在山的背面

真的长出了大片的竹林

前年舅舅的家也搬到了山后

那是竹林边新添的一座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