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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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童话
今年秋天的到来稍显迟缓，一场秋雨
使这个摇曳的季节形同步履蹒跚的老人
一只大雁说，趁秋天还没老成
冬天的样子，我们赶紧往南⻜吧
秋⻛把春天写在绿叶上的一首首小诗
用金⻩、飘逸的姿态发表在大地
裸露的树枝如蜡笔向天空涂抹七彩祥云
松鼠们正忙于往树洞里私藏秋收的喜悦
一只啄木⻦用⻓喙敲击的回声
寻找一个失落在树木中的童话
从现在起，秋天之神，请允许
所有的童话故事，居住在人间吧
比如养老院。我那患有
老年痴呆症的外公，思想行为
天真烂漫得像个童话里的孩子
直到耄耋之年，外公终于把自己
活成了一个童话
母亲树
在故乡老屋的门前有棵树
树根连在母亲的命根上
就在母亲出生的那一天
外公种下了一粒树精灵
伴随着母亲长大成人
树也生得高大、茂盛
枝头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日子
后来。母亲和岁月一起
变得苍老起来，腿脚也不灵了
便向树借了一根枝条做拐杖
从此，树就成了母亲的另一条腿
母亲去世的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树的叶子全落光了
宛如一个掉光头发的年迈老人
没过几年，树又被雷电击中
眼看就要齐根折断，我立刻
把母亲遗留的拐杖还给了树
为树做了个支撑，让树挺立不倒
如今，故乡的那棵，像母亲一样
拄着拐杖的树，依然枝繁叶茂
重阳节陪父亲登高记
父亲自幼生⻓在华北大平原
尽管之前他从未登过山
可他却说，他一生都在爬山
父亲退休前是一个乡镇干部
但凡工作、生活碰到了困难
他总能设法解决。每当解决了
一个问题，他就说爬了一座山
他把所有的问题都比喻成山
大问题是大山，小问题是小山
父亲今年80岁，九九重阳节的那天
为了却心愿，我带他登上泰山
在玉皇顶，极目远眺，他若有所思道
其实，人心才是难以攀登的高山
爷爷的轮椅
爷爷去世了，可他的轮椅没能为他送葬
这只孤独的轮椅佝偻着腰，立在楼道上
神情悲伤地凝望着远方。十年的光阴
轮椅早已成了爷爷的下半截身体
只有它知道
它的筋骨已经生长在爷爷的血肉中了
头七过后，我看见轮椅瘦了
是那种被折叠起来干瘪的瘦
被随意丟弃在角落，尘埃给了它灰暗的肤色
使它看起来倒像一个耄耋老人
后来轮椅被奶奶卖给了一个拾破烂的瘸腿人
奶奶说，她常梦见爷爷还坐在轮椅上冲她笑
因此她不想再见到让她睹物思人的轮椅
我瞧着轮椅常呆的地方发愣，我不知道
轮椅今后会不会跟随这瘸子浪迹天涯
我也不知道，它是否还能认识回家的路
撞钟
是庙宇就要座落在高山秘境处，就像
是神仙就得盘踞在神话书本里，故而
白石庙被挂在了悬崖峭壁上的洞窟外
在寺庙，小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老和尚则做一辈子和尚撞一辈子钟
他们挥舞木槌拷问铁质的灵魂，发出
青铜般低沉的梵音，在人世间弥漫
直到有一天，山上的佛钟忽然不响了
原因是山下的小镇新建了一座寺庙
小和尚们抬起大钟投奔了这座大庙
破败不堪的白石庙，难留僧人和香客
只留下了神龛和一个孤零零的老和尚
后来，老和尚圆寂在空无一物的钟楼
坐化成钟。而隐于他内心的钟声
被佛的荣光所撞响，回荡在千山万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