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有人是为情而死,有人是为财而死,有人是当绿林豪客或草寇响马而死,有人是被秋后问斩或就地正法而死,各种死因不尽相同,然而绝大多数人是按照自然规律寿终正寝。可是有人不是为财为情而死,而是因他人寻诗不给遭到无辜杀害而死,或可认为是如今所说的误杀而死。
如今我们可知在古代作为文学爱好者,因寻诗不得而杀人,这种典型的杀人案例,在中国唐朝时期就出现过,不得不列举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杀害他的外甥刘希夷了。
相传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曾向外甥刘希夷索取“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未果,就将诗人刘希夷用沙袋压死,从而导致成为我国古代文学史上的千古疑案,因此后人将这件“因诗杀亲”的人命案件则称之为“落花诗案”是了。
一
关于宋之问与刘希夷的生平事迹,在古时诸多文献资料中均有相关的记载叙述。只不过是宋之问之事大多见于权威史籍中的记载,然而刘希夷之事大多见于野史杂著中的记述,由此我们可知所载的生平事迹是各有不同罢了。
据传唐代诗人宋之问是刘希夷的舅父,而这两人的年龄相当。宋之问只因向刘希夷索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而不得,故而做出了将外甥刘希夷杀害的命案事件。并且此事件在中国古时许许多多的野史杂著里面都有记述,可是此命案具体的事实真相,至今也是令人有着扑朔迷离之感,因此完全就是属于无稽之谈而已。
如今我们所见有关刘希夷在官家史书中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只见在唐宋以后的许多笔记杂著里面,大多数是不约而同地记载了宋之问,只因向刘希夷索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而不得,故而做出了将外甥刘希夷杀害的命案事件。至于说在这些野史杂著中所载宋之问杀害刘希夷之事,完全就是属于道听途说而已。
二
关于在古时野史杂著中记载有“因诗杀亲”之事,主要涉及到了唐代宋之问和刘希夷两个人,据传这二人是甥舅关系。然而在一些权威史料中没有见到对此事有确切的记载,只不过大多数是散见于诸家野史或笔记杂著里面所载,也只能是“春秋之义,信以传信,疑以传疑”罢了。
宋之问此人在五代后晋刘昫编撰《旧唐书》等多部史著中有相关的生平记载,可是刘希夷在北宋欧阳修与宋祁编撰《新唐书》中却无具体的生平记载。然而在其他许多流传的野史著作或笔记杂著中,几乎是记载刘希夷却被宋之问所杀害而死了,究其原因就是为了区区两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诗句所致,正所谓是“一言有父,一言无父,信以传信,疑以传疑,故两言之”而已。
〔一〕
刘希夷诗歌有《采桑》、《捣衣篇》、《从军行》、《春女行》、《春日行歌》、《洛川怀古》与《代悲白头翁》等代表作,而在《代悲白头翁》中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则成为千古绝唱了。
(一)
相传唐代著名诗人刘希夷,曾经有一回因触景生情,而写出了这一首拟古乐府诗《代悲白头翁》,其全诗则如下写道: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二)
唐代诗人刘希夷所作《代悲白头翁》一诗,又叫作《白头吟》或《代白头吟》,然而《白头吟》是汉乐府相和歌楚调曲旧题,古辞写了一位女子向遗弃她的情人表示决绝之事。
这首《代悲白头翁》,虽然是拟古乐府诗,但是构思精妙而意境全新。虽然说此诗情调非常浓郁,但是风格清丽婉转,因而是一首艺术性较高的传世名诗。在诗中多处运用了对比手法,大量使用重叠语句,而在反复追问咏叹中被层层浓重着色,从而富有一种非同凡响的艺术感染力。
据传此诗《代悲白头翁》,却被宋之问看到以后,当场就赞叹不已。由于当时刘希夷此诗还没有对外刊发,又因宋之问尤其喜爱诗中“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两句诗,于是宋之问就想把此诗占为己有,正所谓是刘希夷“舅宋之问苦爱后一联,知其未传于人,恳求之许而竟不与”罢了。可是刘希夷实在难以忍痛割爱而不给宋之问著作权,宋之问因此就恼羞成怒,为了将这首诗歌占为己有,竟然刘希夷被宋“之问怒其诳己,使奴以土囊压杀于别舍”而致死了。只可惜这个才华横溢的青年诗人刘希夷,就这样被宋之问无辜地杀害了,在去世“时未及三十,人悉怜之”而已。
(三)
这首诗歌题目《代悲白头翁》,另有异名《白头翁》、《白头吟》、《代白头吟》或《白头翁咏》之称。
此诗题目在古时各种书籍中的称谓却略有不同,如在清代毛先舒《诗辩坻》中题目作《白头翁》,北宋钱易《南部新书》中题目作《代白头吟》,唐代刘肃《大唐新语》、北宋李昉《太平广记》、南宋尤袤《全唐诗话》与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中题目均作《白头翁咏》,北宋李昉《文苑英华》、北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北宋阮阅《百家诗话总龟》、南宋葛立方《韵语阳秋》与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中题目均作《白头吟》,唐代杨士宏《唐音》、北宋计有功《唐诗纪事》、明代钟惺《唐诗归》、明代高棅《唐诗品汇》、明代李攀龙《唐诗直解》与清代彭定求《御定全唐诗》中题目均作《代悲白头翁》,然而在《御定全唐诗》中题目又有《代白头吟》、《白头吟》或《有所思》之称。如今我们由此可知,此诗题目名称各异,应是人们相互传抄讹误所致了。
由于此诗《代悲白头翁》的著作权到底属于谁,历来就存在着争议而无定论,于是却在清朝彭定求编纂《御定全唐诗》里面,就出现两种很奇怪的异常现象了。
第一,在诗人刘希夷的名下,收录了这首诗《代悲白头翁》,而题注为“一作《白头吟》”。
第二,在诗人宋之问的名下,也收录了这首诗《代悲白头翁》,或作《有所思》。只不过是将宋之问一诗改头换面为《有所思》,而题注为“一作刘希夷诗,题云《代悲白头翁》”
另将其中诗句“洛阳女儿惜颜色”改为“幽闺女儿惜颜色”,“应怜半死白头翁”改为“须怜半死白头翁”和“惟有黄昏鸟雀悲”改为“唯有黄昏鸟雀飞”而已。除此之外,此诗居然一字未改,在其他诗句中则两首诗歌完全一样了。
如今我们由此可见关于《代悲白头翁》一诗的真正作者,虽然现在人们通常将署名权冠在诗人刘希夷的名下,但是就连古人都无法将具体的著作权确定归谁所有,故而更不必说今人会莫衷一是却无法定论了。
〔二〕
如今我们从时间上来进行考证,宋之问与刘希夷二人的出生和死亡的年月,官修正史也好,私家野史也罢,或是笔记杂著,均没有明确的记载,因而只能从较少的隐含材料中来作推测了。
另外我们再从道义上来进行分析,宋之问杀害刘希夷,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人们不可做这种无情绝义的舅父,更不会做出无辜杀害外甥的丑恶事情来了。
(一)
现代著名学者闻一多在著述《唐诗大系》之时,根据宋之问在《秋莲赋》一文中的“序言”所写道:“天授元年,敕学士杨炯与之问,分直于洛城西。”
他据此将宋之问的出生时间定为唐高宗永徽二年,死亡时间定为唐高宗仪凤与调露之间,最迟也不会晚于唐高宗永隆元年了。
现据北宋欧阳修与宋祁在《新唐书·宋之问传》中记述道:“之问伟仪貌,雄于辩。甫冠,武后召与杨炯分直习艺馆。累转尚方监丞、左奉宸内供奉。”
我们由此可见宋之问在武后天授元年才“甫冠”之年,说明他此时正好才二十岁。因为宋之问出生在唐高宗咸亨二年,所以刘希夷比宋之问要大二十岁,故而当刘希夷未满三十岁死之时,那时宋之问还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而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宋“之问怒,乃以土袋压杀之”或宋“之问怒其诳己,使奴以土囊压杀于别舍”而死了。
现据元代辛文房在《唐才子传·宋之问》中记述道:“之问,字延清,汾州人。上元二年进士,伟貌辩给。甫冠,武后召与杨炯分直习艺馆,累转尚方监丞。”
我们由此可见这里与《新唐书》中对宋之问“甫冠”之年的记载相同,然而据此书所载当宋之问“上元二年进士”时,刘希夷“时年二十五”岁,而死去“时未及三十”之年,因此在时间上就造成两书所载内容,前后不相吻合而矛盾了。
现代著名学者傅璇琮在其所著《唐代诗人丛考》一书中指出,在宋代史学著作《新唐书》中“‘甫冠’的记载是错误的”,并且引用了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中“上元二年进士”之语,进一步推断出宋之问应当出生于唐高宗乾封元年。
我们由此可知当刘希夷去死之时,而宋之问已经有二十五岁,因而仅从年龄上来判断,宋之问足以能够杀害刘希夷而夺诗了。
(二)
现据五代后晋刘昫在《旧唐书·宋之问传》中记述道:“之问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
我们由此可知宋之问在少年时代就以诗歌著称于世,并非是作秀之徒和浪得虚名之辈,根本就是当时青年诗人刘希夷无法相提并论了,然而刘希夷只不过是“苦篇咏,特善闺帷之作。词情哀怨,多依古调。体势与时不合,遂不为所重”罢了。
如今我们再从宋之问与刘希夷两人流传于世的诗歌来进行比较分析,从中可以发现宋之问在诗歌的总体艺术成就和诗坛声誉的名望方面,而非刘希夷这位青年诗人能够相提并论了,更不可能是为了微不足道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两句诗句,刘希夷就被宋“之问怒,袋压杀之”而死了,因此就做出了“况于骨肉相残者乎”而已。
刘希夷在《新唐书》中有明确的记载叙述,而在《旧唐书》与《御定全唐诗》里面,也没有讲明他的死因是宋之问所杀,更没有记述刘希夷与宋之问二人是甥舅关系,只不过是模棱两可的记述为“志行不修,为奸人所杀”或“少有文章,落魄不拘常格,后为人所害”,因而我们由此可以证明刘希夷之死,并不是宋之问所为了。
〔三〕
在现当代一些工具书、文学史或名家著作之中,也采用宋之问因求诗未果而杀害刘希夷这一说法,好像这件命案成为不可争议的事实了。
如在中华版《中国文学家大辞典》、闻一多《宫体诗的自赎》、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周勋初《唐诗大辞典》、陈伯海《唐诗汇评》、沈起炜与刘德重《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等书籍里面,也沿袭了宋之问杀害刘希夷的传闻轶事。
更有甚者是一九八一年河南省平顶山市汝州市,在重修刘希夷的坟墓“夷园”之时,就连《红楼梦》研究所研究员林冠夫所撰墓志铭,也沿袭了宋之问故意杀害刘希夷的传闻轶事。
古往今来关于唐朝著名诗人刘希夷的死因,现据传闻多为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因求诗不得而杀害致死。如果我们现在认真考证研究一番,就会发现其中的事实依据严重不足,那么从时间和道义上来讲都很难找到让人信服的实证依据,无论怎么说都难以成立,因而前人对这件杀人命案作出有关的质疑或考证,也值得我们今天去辨证的借鉴吸收或正确的客观审视。
当今我们在所看见到有关刘希夷之死的诸多笔记杂著之中,初步断定都是后人相互传抄而以讹传讹了。我们无论从时间和道义上来讲,宋之问因寻诗未果而杀害刘希夷之事都行不通,更何况被杀害者还是自己的亲外甥了。
至于说刘希夷与宋之问二人,是否真有甥舅关系呢?虽然在唐代韦绚《刘宾客嘉话录》、宋代钱易《南部新书》、宋代魏泰《临汉隐居诗话》、宋代阮阅《百家诗话总龟》、金代王若虚《滹南诗话》、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与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等笔记杂著里都有所提及,但是在五代后晋刘昫《旧唐书》、北宋欧阳修与宋祁《新唐书》等官修正史或其他权威文献资料里面,都没有任何信史方面的相关记载,因此尚待有识之士进一步考证后方可确切定论而已。
关于宋之问是否真杀害了刘希夷的人命案件,由于从古至今都没有确切的依据来证实,于是宋之问就无辜地背上了一口莫须有的大黑锅,真正是跳进黄河长江也洗不清杀人夺诗的滔天罪名了。
由此宋之问不但成了一个被千夫所指的历史罪人,而且杀人夺诗也成为一桩比窦娥还要冤枉的历史疑案了。或许后人出于对英年早逝的唐代青年诗人刘希夷的某种缅怀纪念,就生拉活扯地将刘希夷的死因嫁接到了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的一身之上,因而就造成人们坠入五里雾的历史谜团中去却难以辨别清楚罢了。
三
中国古时有关唐代宋之问因求诗未果而杀害刘希夷的人命案件,在唐代以后的诸多笔记杂著里面,有许多相关的传闻记载,只不过在文字上是大同小异而已。
由于在古时这些笔记杂著里面,都没有足够的实证来作依据说明,于是就难以让人辨清命案的真假所在了,事实上完全就是属于无稽之谈而已。
〔一〕
在中国古代文学领域里面,有关记述刘希夷被宋之问所杀害之事,大多数见于野史杂著之中。最早记述刘希夷被宋之问害死之事,始见于唐朝韦绚《刘宾客嘉话录》中所载,而在唐代以后许多野史杂著之中,几乎沿袭了这种传闻。
(一)如今我们依据在唐代韦绚《刘宾客嘉话录》一书中记述所知,诗人刘希夷被宋“之问怒,袋压杀之”而死了,此说为后世在野史杂著中传抄提供了某种依据。如今看来大抵也是韦绚的道听途说而已,我们不可完全确信这种记载具有真实性了。
(二)如今我们依据在唐代孟棨《本事诗》一书中记述所知,只是记载刘希夷曾经在创作诗歌时,改写过两句“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的诗句,不但没有记载宋之问杀害刘希夷之事,而且更没有记载刘希夷与宋之问二人是甥舅关系。
(三)如今我们依据在唐代刘肃《大唐新语》一书中记述所知,只是将刘希夷的死因表述不明,也同时记载“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又将这模棱两可的两种说法并存记载,然而首次提出了刘希夷之死“为奸人所杀”的事实证据。
(四)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叶梦得《玉涧杂书》一书中记述所知,却认为宋之问由于向刘希夷求诗不得,于是宋之问使人杀害了刘希夷,因此断定宋之问“则窃书贼而并为盗矣”是一般无二了。
(五)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王谠《唐语林》一书中记述所知,也沿袭了宋之问杀害刘希夷的传闻,可见是“后来排撰虚实,横立情景,如游子以他乡为丘壑,忘其本矣”而已。
(六)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钱易《南部新书》一书中记述所知,则对宋之问杀害刘希夷的命案,却提出了有关的质疑,并且认为“此等记载,事或皆出于无稽,所谓查无实据”罢了。
(七)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魏泰《临汉隐居诗话》一书中记述所知,针对刘希夷的死因,按照唐朝韦绚的最初说法,却提出了有关的质疑,则认为刘希夷是“不知何至压杀而夺之”所致死,妄加给宋之问的罪名实在是“真枉死也”。
(八)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李昉《太平广记》一书中记述所知,也是传抄了唐代刘肃《大唐新语》一书中的相关内容,实际上是“《代悲白头翁》本非其佳处,而俗人专取之”罢了,也只能是鹦鹉学舌而已。
(九)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尤袤《全唐诗话》一书中记述所知,也同样记载了刘希夷“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所致死,内容几乎与《大唐新语》一书中记载一样,并且进一步说明了宋“之问害希夷以《明河篇》为己作,至今载此篇在之问集中”,可不是为了诗歌《代悲白头翁》之事。然而对于刘希夷的具体死因,还是模棱两可的没有具体交代清楚。
(十)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阮阅《百家诗话总龟》一书中记述所知,只是辑录了唐代刘肃《大唐新语》和北宋钱易《南部新书》,这两部书中有关刘希夷与宋之问的一些内容,并且没有作出具体的事实考证,也只能是“《白头翁》一意纡回,波折入妙,佳在更从老说至少年虚写一段”而已。
(十一)如今我们依据在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一书中记述所知,几乎沿抄了唐代刘肃《大唐新语》一书中的有关内容,只不过是在末尾段中的文词略有异同而已。因为宋“之问害希夷,而以‘洛阳’之篇为己作,至今载此篇在之问集中”,所以刘希夷却被“宋之问害之”。可见宋之问杀害刘希夷不是为了七言律诗《代悲白头翁》,而是为了七言律诗《明河篇》所致。然而刘希夷则是“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根本就没有确定刘希夷之死是宋之问所为了。
(十二)如今我们依据在金代王若虚《滹南诗话》一书中记述所知,针对宋之问杀害刘希夷之事,并作了质疑和判断,认为不但是“书生之口,何所不有哉”,而且也是“大抵诗话所载,不足尽信”罢了。至于说宋之问是否因夺诗未果而杀害刘希夷的命案,大概也属于道听途说的野史秘闻而已。
(十三)如今我们依据在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一书中记述所知,针对刘希夷之死,实属宋之问“使奴以土囊压杀于别舍”而无疑了,死去“时未及三十,人悉怜之”,并且更是“况于骨肉相残者乎”,故而断定宋之问确是求诗杀亲的卑鄙小人了。
(十四)如今我们依据在明代张岱《夜航船》一书中记述所知,针对刘希夷之死,也是“恳乞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之”,几乎是抄袭前人之作,与前人在诸多野史杂著里,记载刘希夷死因的文字一般无二,只不过还是人云亦云而鹦鹉学舌而已。
(十五)如今我们依据在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一书中记述所知,几乎沿袭了唐代孟棨《本事诗》一书中的有关记载,与其他诸书记载宋之问杀害刘希夷的命案,略有出入的不是为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诗句,而是为了“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的诗句,因此刘希夷被宋之问“爱‘落花’二句,恳乞许而不与,怒以土囊压杀之”而致死了。据此所知宋之问杀害刘希夷可能是事实,尤其是在野史杂著中的记载更需要我们去伪存真,必须澄清史实才能还原本身真相。
(十六)如今我们依据在清代赵翼《陔余丛考》一书中记述所知,也是抄引了宋代叶梦得《玉涧杂书》一书中的有关内容,不但是“伊昔老翁,即少年前车,追叙冶游,可悲处正在此”,而且也是“此皆窃人著述之故事也”,因此完全就是人云亦云而已。
(十七)如今我们依据在清代赵翼《瓯北诗话》一书中记述所知,针对宋之问杀害刘希夷的命案,则例举了古人的一些名句来佐证,并对有人妄加给宋之问的罪名,提出了有关的质疑,因而得出了导致刘希夷之死,就是与传世名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至今犹脍炙人口,皆是先得人心之所同然也”罢了。
〔二〕
如今笔者在此就将唐朝至清代期间的文献资料里面,一些有关记述唐代宋之问“因诗杀亲”之事的野史杂著收集并辑录于下,以供有关方面的研究人士,用作案头阅读或参考而已。
(一)唐朝韦绚《刘宾客嘉话录》云:“刘希夷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两句,恳乞许而不与。之问怒,袋压杀之。宋生不得其死,天报之也。”
(二)唐朝孟棨《本事诗·征咎》云:“诗人刘希夷尝为诗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忽然悟曰:‘其不祥欤。’复遘思逾时,又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恶之,或解之曰:‘何必其然。’遂两留之,果以来春之初下世。”
(三)唐朝刘肃《大唐新语·文章》云:
刘希夷,一名延之,汝州人。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词旨悲苦。不为所重,善掐琵琶。
尝为《白头翁咏》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似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也?”乃更作一句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为奸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
后孙翌撰《正声集》,以希夷为集中之最,由是稍为时人所称。
(四)宋朝叶梦得《玉涧杂书》云:“宋之问从刘希夷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不得,遂使人以计杀之,则窃书贼而并为盗矣。”
(五)宋朝王谠《唐语林·补遗》云:“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舅即宋之问也,苦爱此两句,知其未示人,恳乞此两句许而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之。”
(六)宋朝钱易《南部新书·丁卷》云:“唐刘希夷《代白头吟》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句,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两句,知其尚未传之人,恳乞许而不与。之问怒,以土袋压杀之,而将《代白头吟》收入己集。此等记载,事或皆出于无稽,所谓查无实据。”
(七)宋朝魏泰《临汉隐居诗话》云:
韦绚集刘禹锡之言为《嘉话录》载,刘希夷诗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希夷之舅宋之问爱此句,欲夺之,希夷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希夷。世谓之问末节贬死,乃刘生之报也。”
吾观之问集中,尽有好处。而希夷之句,殊无可采。不知何至压杀而夺之,真枉死也。
(八)宋朝李昉《太平广记·刘希夷》云:
唐刘希夷,一名庭芝,汝州人。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诗。词旨悲苦,不为时人所重,善弹琵琶。
尝为《白头翁咏》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也。”乃更作一联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由命,岂复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
后孙昱撰《正声集》,以希夷诗为集中之最,由是大为时人所称。
(九)宋朝尤袤《全唐诗话·刘希夷》云:
刘希夷,一名庭芝,汝州人。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诗,词旨悲苦。不为时人所重,善弹琵琶。
尝为《白头翁咏》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乃更作一联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又叹曰:“此句复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即两存之。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
后孙翌撰《正声集》,以希夷诗为集中之最,由是大为人所称。或云:“之问害希夷以《明河篇》为己作,至今载此篇在之问集中。”
(十)宋朝阮阅《百家诗话总龟·前集》云:
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两句,知其未传之人,恳乞,刘而不与。之问怒,以土袋压杀之。宋不得其死,亦其报也。
汝州刘廷芝,字希夷。苦篇咏,善为闺帷之作。诃哀多似古调,体势与时不合,遂不为人所重。希夷美姿貌,善弹琵琶。好酒色,落魄不拘常俗。
为《白头吟》,忽作一联语曰:“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谁复在?”既而复叹曰:“我此语似谶,石崇曰:‘白首同所归。’复何所异?”乃除之,复作二句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复叹曰:“死生有命,岂复由此?”乃并留前句作诗,后岁余为奸人所害。
(十一)宋朝计有功《唐诗纪事·刘希夷》云:
《代悲白头翁》云:“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儿女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谁复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为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须怜半谢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一朝卧病无人识,三春行乐在谁边?宛转娥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旧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唐新语》云:“希夷,一名庭芝,汝州人。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诗,词旨悲苦,不为时人所重,善弹琵琶。尝为《白头翁咏》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诗似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乃更作一联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岁,为奸人所杀。或云:‘宋之问害之。’后孙翌撰《正声集》,以希夷诗为集中之最,由是大为人所称。”
或云:“之问害希夷,而以《洛阳》之篇为己作,至今载此篇在之问集中。”
(十二)金朝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上》云:
宋之问诗有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或曰:“此之问甥刘希夷句也,之问酷爱,知其未之传人,恳乞之不与。之问怒,乃以土袋压杀之。”
此殆妄耳,之问固小人,然不应有是。“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何等陋语,而以至杀其所亲乎?大抵诗话所载,不足尽信。
(十三)元朝辛文房《唐才子传·刘希夷》云:
希夷,字庭芝,颍川人。上元二年,郑益榜进士,时年二十五,射策有文名。苦篇咏,特善闺帷之作。词情哀怨,多依古调。体势与时不合,遂不为所重。希夷美姿容,好谈笑,善弹琵琶。饮酒至数斗不醉,落魄不拘常检。
尝作《白头吟》,一联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叹曰:“此语谶也,石崇谓‘白首同所归’,复何以异?”乃除之。又吟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复叹曰:“死生有命,岂由此虚言乎?”遂并存之。
舅宋之问苦爱后一联,知其未传于人,恳求之许,而竟不与。之问怒其诳己,使奴以土囊压杀于别舍。时未及三十,人悉怜之。有集十卷及诗集四卷,今传。
(十四)明朝张岱《夜航船·爱杀诗人》云:“唐宋之问爱刘希夷诗,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恳乞不与,之问怒以土囊压杀之。”
(十五)明朝蒋一葵《尧山堂外纪·宋之问》云:
汝州刘希夷,少有文华,好为宫体诗,善弹琵琶。尝为《白头翁咏》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我此诗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乃更作一联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而又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由此?”即两存之。
宋之问,希夷舅也。爱“落花”二句,恳乞许而不与,怒以土囊压杀之。后孙翌撰《正声集》,以此诗为刘集中之最,由是大为人所称。
(十六)清朝赵翼《陔余丛考·窃人著述》云:“至如《玉涧》所云:‘宋之问从刘希夷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之句不得,遂使人以计杀之,则窃书贼而并为盗矣。’”
(十七)清朝赵翼《瓯北诗话·摘句》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此刘希夷诗,无甚奇警,乃宋之问乞之不得,至以计杀之,何也?盖此等句,人人意中所有,却未有人道祸。一经说出,便人人如其意之所欲出,而易于流播,遂足传当时而名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