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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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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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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麦子

散文:我爱麦子

                     罗春会

我是热爱麦子的。秋天过后,万物萧索,北方即进入干枯的季节,但麦子却逆势而生,逆季而行。不信,看那千里的平原,万里的山川,在冬天的冷风中竟有绿色的秧苗,如春意盎然,那就是麦子。

从地理划归,秦岭以南的长江流域为南方,秦岭以北的黄河流域叫北方。我的家乡居于秦岭南坡,依照地理区域应是南方,因为发源于秦岭南坡的一条洛河注入了黄河而成了北方,因此就成了黄河流域,因此旧有了北方的气候和特色。秋天满山红叶,霜寒秋冷;冬天雪花飞舞,北风萧萧,而与同一个纬线上的汉中安康甚至是和本地区丹凤商州只隔了一条蟒岭(秦岭的一条支脉)的缘故,季节就格外地温暖湿润,气候也相差了几许!所以秦岭以南我的家乡就成了南方的北方,北方的南方。南方种水稻,北方种麦子,我的家乡种着麦子,吃着面条嚼着馒头,生活里丝毫没有一丝南方的稻子米粉杨梅调,一口秦腔味,满嘴老陕话,缺少了南方人的温软细腻和甜润。

别无选择的,我一点都不为自己是南方的北方而耿耿于怀。我适应了干燥的秋风;习惯了辣子调和面条的爽口;喜欢麦子做面的柔软光滑;也惯于在十月的阳光下,跟随家人翻耕土地,侍弄田亩,撒播麦种。看着新翻的土壤酥松整齐。被土壤怀抱的麦种在土地里酝酿生根,只等发芽,只待麦苗钻出土壤,只待冬天瑞雪丰年来年风调雨顺。我从生下来就与麦子结下了割舍不掉的情分,犹如莫逆之交。

我是喜欢麦子的。十月的秋风从秦岭南下,将我的家乡风干,此时,地里的麦苗却正在风中摇曳,纤纤轻柔,恰如一群穿着单薄绿裳的小姑娘;冬天天地苍茫大雪覆盖,透过白色的雪,有一叶一叶的麦苗坚韧地顶着寒冷不屈不挠;春天来临,万物复苏,麦子更是旺盛稠密,一行行一片片争先恐后地疯长,以至五月里到处都是翻滚的金黄色麦浪。这样的景象给我的简直是一种亲切。甚至是手握一把镰刀,在五月火辣辣的天底下一刀一刀地将麦子倒,对我都是一种情感的满足和抚慰!尽管手无缚鸡之力,我仍快乐地和父亲母亲以及兄长,背着绳索,握着锋利的镰刀,在田间挥汗如雨。阳光如同一团团火焰,汗水在身上流淌。我一点都不在乎,父母亲经受过饥荒,知道麦子的金贵,我也曾挨过饥饿,看到地里饱满的麦穗和沉甸甸的麦子,我的心里是快活地!麦子能经历冰雪寒冬,我的父母,我也能承受太阳的酷热!

有一天,我离开了土地,离开了老家,只在麦子成熟的时候回到家里和母亲一起下地收割。父亲不在了,接着母亲也离开了她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的土地,我也就没有了机会再去麦田。不过在秋天,冬天和春天能经常看见麦苗,这在我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充实。

渐渐地我看不到麦子,连麦苗也不见了!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日常饮食,家里从没有缺少过面条和馒头,小区大门外的粮油店里时时都有供应的面粉。可以油炸麻花,油条果子,烙饼,蒸包子,擀面条。街市里也有成品的面点,饭店里各种各样的面食。麦子是家乡人主要的食粮。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现在我总感觉不到麦面的香味。儿时过年总要蒸许多馒头,一锅一锅的白馍,松软可口。揭开锅时,热气腾腾的蒸汽就会弥漫整个屋子,那气味如今想起来仍然令人回味,可现在已经久违了!有人说这是麦面里加入了防腐等一些辅料已经失去了原版的麦香;还有人说现在食品丰富,各种食材加工成的食品五花八门,可供选择的多样化,于是就对麦面有了挑剔;也有人说是饱了,口味残了!也许是有道理的,但究竟是什么因素我并不清楚,反正如今的麦面始终有别于我的土地上出产的麦子磨出的面粉。

翻过秦岭就是关中平原,过了潼关黄河便是山西晋南晋中平原中原河南,都是一马平川的沃野良田可是我的老家大部分属于坡地,不适于机械化操作。在平原地带早已用于机械化收割的时代,老家人仍然沿用着原始的收割方式——手割。而我就曾经在那原始的模式里参与了对麦子种植和收

尽管收割麦子是一项艰苦费力的劳作,但作为土地上的人是乐于付出艰辛体力劳动而必须将成熟的粮食颗粒归仓。于是他们从年前的中秋前后开始翻田整土播下麦种,一周后地里开始长出嫩嫩的麦苗,冬天雪落田野,麦苗一点都不怕寒冷,象土地上的人一样能经九九三春和晚秋的冷风。春风吹起的时候,三月的麦子分蘖发旺,到处都是旺盛的麦苗。那种根植在农人心田的满足和希望是欣慰是欢快地。四月麦子抽穗扬花灌浆饱满,那种希望就成了沉甸甸的一种如同冬天见到太阳,如同久旱忽逢甘霖。地里麦浪翻滚,春风和煦,阳光灿烂,那是说不出快乐憧憬和希望变得更加热切!因此那管天上的太阳有多毒辣,身上能流出多少汗水都能被散发着麦香的田野彻底消弥,动力无限放大,力量就在土地上施展。那时汗水就是劳动赋予的酬劳,阳光就是辛勤获得的奖赏,麦子是奖赏和酬劳里最贵重的礼物。尽管脸上粘满了尘土,手上的镰刀却依旧在麦地里挥舞。那时我能听到最动听的声音就是田地里割麦子的“嚓嚓”声,锋利的刀片毫不手软地将一行行一片片一块块麦子齐根部割倒;那时我在镰刀挥舞声里,看到的是喜悦的面孔,听到的是欢快乐章。没有人抱怨收割麦子地艰辛;没有人对那种原始的收割方式表示不满和怀疑;那时我们习惯了土地赋予人类几千年来的生存模式,没有土地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没有生存的资本,而粮食是要我们的双手获取,没有劳动,土地拿什么滋养人类?即使镰刀割破了手指,我都认为那鲜红的色是给予土地最珍贵的褒奖。

丰收的麦子是土地的馈赠,也是土地最高贵所在。麦子回报土地最直接的方式是用绿色装点萧飒的秋风下日益荒凉的季节,在冬天白雪皑皑的寒流里宣示一种希望四月绿色麦浪翻卷犹如海浪滚滚,当金黄色的麦子铺天盖地展现在大地上时,终于一场戏剧的高潮即将到来。那时,土地是大的舞台,人是土地上的主角,阳光镰刀汗水是道具,麦子则是这出戏剧的主题。因此,五月里最饱满最激情戏剧是土地上演绎几千年一贯重复的大戏,戏剧年年上映,人类就不断地繁衍生息

麦子是土地上的经典!麦子是快乐,土地是快乐,人更是快乐!他们都是人世间生命密码上最主要的元素。

我爱麦子!我喜欢麦子!

可是,整个冬天,一直到春二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家的土地上都是红褐色的土壤,麦苗没有了,麦浪没有了,更没有了五月那醉人的“嚓嚓”声。那些催促人们割麦子的鸟儿也寂寞地离开了老家,鸟儿也伤了心,因为再没有人为它日夜焦虑的叫声而沸腾!五月的老家,如今一声声如泣如诉的“算黄算割”。

现在,三月里土地上长出的绿苗不是麦子,是玉米,它并不会引起人们的动情。麦子要到中秋才会下播,但那已经不可能了老家的土地也不会再长出麦子了,不是土地不接受,是麦子被出了计划,而计划里玉米都是象征性的。老家的土地很无奈,麦子也是无奈的!如今二十年前出生的一代人往后,可能没有人会种庄稼了,甚至是十年前往后出生的农家子弟连麦子是什么样的一种植物怕没有人知道!是喜矣?是忧矣?

大秦岭北坡下的关中平原,每每在春天去西安途经蓝田,仍可见田野碧绿的麦苗,我都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有时甚至想走出高速路,走近麦田,去触摸土地,去抚摸麦子。去年前往潼关,突然邂逅了一片片成熟的麦子铺展在秦岭北坡下潼关广阔的田亩上,这所见都是我曾经在老家的土地上不可或缺的最温暖最温馨的情怀那种久违了的情怀让我说不出是快意还是惆怅

今年清明回家祭祖,沿途所见,视力所至,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芜着,看不到一颗麦子,老家更是无一行一亩一叶一苗。这种在老家的土地上日月轮回春去秋来生生不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的麦子,终于销声匿迹!那种曾经在秋风里播种,在秋风里孕育,在春风里繁衍,在夏日的热风里完成使命的麦子,彻底告别了老家的土地!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呢?不知道!它们又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回归?也没有人知道!

我咀嚼着不知是哪儿的土地上长出的麦子加工出来的面粉做成的面条馒头,即使添加了许多调味料,也吃不出老家土地上曾经不放盐也不加菜都会甜润滋味,出锅的馒头也没有了老家的麦子特有的香甜,做出的拌汤跟浆糊一样难以下咽

这是土地的懒惰,还是麦子的堕落?还是老家人对土地对麦子抛弃?

哦,麦子,我的麦子!我无限热爱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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