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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国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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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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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黄河独宠太里湾

黄河独宠太里湾

国栋


天下黄河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湾,唯独没有太里这道湾。

万里黄河冲出晋陕大峡谷后,河道豁然开阔,主流在河道中左右摆动,但南下之势未改。太里湾便是这南北河道向右岸凹进去的一个月牙形区域。

太里湾北起东雷村,河流冲至太里村后又反弹回来,至夏阳村回归主河道。弦长约十公里。

1982年7月,我参加黄河太里湾丁字坝修建。此时,太里湾月牙形区域已从东雷至夏阳修了一条直线大堤,好像一条长弦,将太里湾封闭成一块完全独立的待用区,拟为农用。而丁字坝则是从直线大堤向河心斜下游修筑的一道道导流坝,1— 4号丁字坝已完工发挥作用,5号的尾工和6号的主体工程便是我们正在修建的丁字坝。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黄河。站在深入河心的丁字坝,望着静静流淌的黄河水,竟然没有一点波澜,我不明白黄河大合唱里“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意境,是在怎样一种情形下产生的灵感。倒是我的同伴很有灵性,对着黄河大声呐喊:啊!黄河,我的母亲,我的妈!

远远望去,对岸隐隐约约的黑点看不清是树还是建筑物,反正一动不动,不像是人。

修丁字坝主要用三种材料:梢秸料,土,块石。梢秸料是收当地老百姓毛驴车拉来的树枝和玉米杆,块石是单位汽车到山里石场买来的,土是挖掉夏阳的两座小山包。梢秸料夹土垫在水下,水上是纯土碾压,迎水面用铅丝笼子装块石护坡。逐渐向河心进占。

日复一日,进占不止。管涌、断坝、漂移时有发生。有时为了抢险,半夜被队长叫到工地填筑、拉绳、砸锤、牲畜拽、机械碾压。经常浑身是泥水,满脸是汗渍;回来倒头便能睡着,有时竟错过了吃饭时间。

队长给我们训话:“对面把我们告到部里了,说我们把河水逼到他们那边去了;那我们这边的河水还不是他们从上游逼过来的?”我们向对岸上游望去,似乎真有类似的丁字坝正冲着我们。

队长告诫:“所以,大家都注意一点,免得让他们看见。”同事问:“咱们干活基本都是大白天,车水马龙的,怎么注意呀?”

队长振振有词:“我就给大家说一下,大家知道就行了,万一有生人来问,不要乱说。”

跨过秋冬,又到春夏,我们一直没有停工。眼见着丁字坝的下游水流逼走后,淤积出一条很宽的干滩;我们为又从对面夺来不少农田,而产生了满满的成就感。

在丁字坝的回水湾还能钓到鱼。这年元旦下午放假,几个年轻人用酒瓶子装雷管、炸药,一炮下去,刚好炸到鱼群,鱼在河流中漂了一层。情急之下,小伙子们大冷的天气脱光跳下水中,竟然还捞了两三铁桶鱼,让灶房给我们好好地改善了一顿生活。当然,以后这种好事就没有了,一炮下去,也就炸个三五条,最多十来条,而且随水流漂走的居多。

有一次,我指着对面下游隐隐约约类似丁字坝的条带问队长:“他告咱们,那他们怎么还在干?”队长肯定地说:“他们停了,这我知道。”

大堤内太里湾的滩地,有野草长在浅浅的水中,好像总也长不大,一个秋冬春夏过后,仍只有半米高,而且稀稀拉拉。偶尔能看见三五只水鸭子在游走,很是稀罕。那时间,还允许私人拥有猎枪;老职工抽空扛上猎枪下河滩转悠,运气好时还能打到呱呱鸡;随后,他们的宿舍就窜出了诱人的香气。也有少量地块被农民耕种,有莲菜、玉米、红薯、花生。

夏阳村的河边,天天冒着腾腾的热气,明显有三四个咕咚咚冒水的地方。尤其是冬季,热气氤氲,老远都能看见。当地人把这里流出的水叫粪水,就是浇庄稼不用施肥的意思。还造了一个专用的“”字,读fèn 。字典、字库里都没有这个字。这个泉眼群我们通常叫夏阳

次年8月,6号丁字坝停工,我们单位撤出。还有60米没修到头。队长说:“对面告赢了,大家都别修了。”所以,我们当时瞄准的7号、8号丁字坝的施工任务,也就彻底泡汤了。

一晃二三十多年过去了。在黄河中游出现了一处比较火的旅游景点,叫洽川湿地公园。我大概一想,就应该是太里湾那一块。网上一查,果然就是。但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稀稀拉拉的一片水草而已,照片上那一望无际的绿浪,很有可能就是一种电脑艺术创作或者是吸引眼球的噱头。

2013年的夏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顺道驱车拐进了所谓的洽川湿地公园。结果进去就懵了,找不到路,让我给一块来的同伴们再也无法炫耀我对这个地方是多么地熟悉了。仔细一算,离开已经整整三十年了,所谓沧海桑田,果不其然。

我只能顺着路标,将车停进了停车场,寻找我熟悉的地方。但根本找不到。只有回望来路,黄河切割太里湾后面的黄土高原大形还在。树木布局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半山上两条不同走向的道路也差不多没变,其中一条就是我刚才下来的那一条,只是裁弯取直,硬化为水泥路面。

我确定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夏阳,因为许多商店、旅馆、饭店都用的是字。而且,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我们当年的2号取土场。原来一个很大的一个山包被我们削平;为了防止自卸汽车陷入沼泽地,我们当时还测算过地基的承载力。

绕过建筑物,从缝隙中我找见了微微冒热气的夏阳。但是根本到不了跟前,被温泉洗浴场场所全部包围了起来,而且还装有得很漂亮围栏。最撩拨人的是,说夏阳温泉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能治疗无数疾病。可惜,我当年没敢到跟前去,那时周围都是水草烂泥,还说淹死过喝水的牛羊。而这次,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

整个园区有高大的芦苇,凫水的水草,还有其他密不透风的绿植。有可划船的水道,可步行的旱路,而更多的是植入水中的廊桥。至于旅游设施,就更不消说了,不比任何一个旅游景点差。

最让我惊异的是芦苇,高出水面少则两三米,多则五六米,非常稠密。简直不敢拿当年稀稀拉拉只有半米高的水草与之相比。人们游园走的基本都是廊桥,材质可能大部分是用混凝土仿制成木纹状,不可能消耗这么多木材,而且木材也不结实、不耐久。有成片的芦苇被人剪得和廊桥一样高,这才有一点视线,要不然挡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有一个观景台,高出芦苇顶好一截子,可以看得很远。我久久地辨认,硬是没有找到5、6号丁字坝,以及它们所依托的直线大堤,或当年淤积出来的河滩。甚至连对岸我们过去常认为是和我们对着干的左岸丁字坝也没找见。

鸟儿飞来飞去,比我们当年所看见的水鸭子大好多。可游人们还是把这叫水鸭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不怕人,一群一群在人头上飞。

远处有一个大土包。我们顺着廊桥走过去,想不起来当年在这个地方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小山,要有还不早就让我们给挖掉了?因为当年的土场是要钱的,每方要给夏阳村0.5元钱。而这个地方的土包,应该不属于夏阳吧?或许可以免费。大土包上面基本全是芦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我能认识的就是少许的杨柳树。也有少量人造亭台和台阶,见缝插针其中。

我的心思全在寻找我曾经的旧物上,但仍没有发现一样。只能回望太里湾,寻找我曾经住过的院落——一个什么场子的旧址,院子有高高的泡桐树和国槐,还有大门外我每天早晨背英语和唐诗、宋词的那个小崖台。但都十分模糊,也完全不像原来的模样。我想过去看一趟,但没有路,或许廊桥可以到达,不过步行没有两个小时到不了,而且廊桥还不一定就能通到跟前。

我照了不少像——这是时下旅游最基本的标配,也算是对我三十年来重回故地的一点点安慰。虽然遗憾,但我总算看见了我当年刚刚走入社会时的出发地——太里湾。这个湾,目前和滔滔不绝的黄河很配,水草成片,飞鸟成群,游鱼潜底,温泉氤氲,自成一体。这是只有黄河才能给予大自然的,而唯独给了太里湾。

迄今,距我当年入驻太里湾已足足四十年了。这种浓浓的感情更加醇厚。每当提起这里,都有一股脉脉的暖意从心中流过。那河,那水,那石,那草,那人,乃至毛驴车、拖拉机、梢秸料,都让我久久地回味。

更值得庆幸的是,幸亏有当年两兄弟省份的互牵;要不然,现在哪来的这水肥草美的十里仙境?这种对生态环境的珍爱意识,也只有现在的我们,才能抛开生计与利益之争,认识到它造福后人的永久价值所在。

2022年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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