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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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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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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的榕树

我的老家位于湘西南,那里群山环拱,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在我的潜意识里,儿时只知道有柳树、桃树、杨梅,还有枞树、杉树及其他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杂树,真不知道在这个美丽的星球竟然还有一种树叫榕树。待知道榕树,其时我已接近二十岁,读高中了,语文课本中有一篇课文叫《故乡的榕树》。纵使到今天,时间过去快三十年,我仍清晰记得作者的名字叫黄河浪。要知道,在求学过程中,学过的文章数以万计,但能让自己对一篇课文记忆犹新,真是寥寥无几。而《故乡的榕树》如幽灵般潜入我的大脑,刻入我的灵魂,好像此生将与榕树有个约会。

不知不觉,来南方已经二十五年,而来东莞也已经二十一年。在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我疲于生计,忙于工作,真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记忆深处的榕树是什么样子,更不可能为了榕树去考证它的生存状况及所想表达的精神内涵。

也许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前些日子,南城作协组织活动,约我这个所谓的笔杆子去给大家讲课,还组织大家到石鼓社区考察,让我们领略南城新农村建设的精彩,见证东莞乡村振兴的日新月异……得益这点闲暇时间,又把我与榕树穿插到一起,让我对榕树有了更深的认知。

南城石鼓离我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足二里,而让我走进这个村,却花了二十几年时间。也许是因为缘分不到,也许是因为孤陋寡闻,总之,石鼓这个大名鼎鼎的东莞古村,我竟然不知道。如果不是南城作协组织活动,不是他们约我来此讲课,也许此生可能错过这个富有神奇色彩的地方。

石鼓村名由来很有神奇色彩,相传村东头石头院(土名)山丘之上有巨石,轻轻叩击,咚咚作响,形声酷似鼓而得名。踏入村史馆,依照史料考证,方知石鼓村竟然有八百多年历史。要知道,八百多年,中华民族的朝代更迭已经很多回,而这个古老的村庄依旧焕发光彩,能说不是奇迹?

我漫步在整齐、干净的村间小道,总在想,这么古老的村庄,一定会有年代久远的文物古迹,从而证明石鼓历史悠久。边走边看,边思边想,直到来到一棵古榕树下,我才停下匆匆的脚步,似乎感觉这里有文章可做。一个拥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古老村庄,因为岭南高温、潮湿的自然环境,很多文物古迹早已化成泥土,而这棵高大、茂盛的古榕树,可否见证石鼓的沧桑变迁?

我仔细端详古榕树,目测已有数百年之久,枝繁叶茂,根系发达,犹如一把巨型的伞,下面摆放桌椅,可以打牌下棋,可以畅谈人生。如果在我老家,这种古树已是树神,逢年过节,会有人来烧香祭祀。但这棵古榕树没有被当地百姓封神,只是树上挂满了红灯笼,系满红丝带,在太阳照射下,一闪一闪,交错叠映,煞是令人喜欢。照理,我会问陪同的当地村民这棵古榕树有什么历史渊源?有什么典籍故事?有什么神话传说?可我似乎分了神,反而想起《鸟的天堂》,著名作家巴金所写,天堂里便是一棵古榕树;想起《南溟奇缘之爱情树》,七百年前,元朝皇子图帖睦尔被流放琼州,危难之际被当地女子所救,朝夕相处,产生爱情,二人在当地种下了两棵榕树,相互缠绕,融为一体,变成“爱情树”;想起一首歌叫《最醉》,依托家乡榕树,以民族风为主基调,营造出热恋家乡、幽远绵长的意境……当然,我又想起《故乡的榕树》,让我知道什么叫乡愁。

我打1998年南下,早年在广州一个叫东圃的地方拼搏过三年。再后来,就来东莞了,定居东江边,离石鼓不到二里之遥。以前想家,就喜欢遥望星空,期望通过星星与月亮带走我的思念。而今看到榕树,我觉得榕树的根更能代表我们这些在外游子的生存状态。只有在某个地方扎根成长,枝繁叶茂,方可仰望苍穹,才能俯视大地,然后与故土进行沟通,才有心与心的联络,情与情的交融。正如黄河浪说:“我怀念从故乡的后山流下来,流过榕树旁的清澈的小溪,溪水中彩色的鹅卵石,到溪畔洗衣和汲水的少女,在水面嘎嘎嘎地追逐欢笑的鸭子;我怀念榕树下洁白的石桥,桥头兀立的刻字的石碑,桥栏杆上被人抚摸光滑了的小石狮子。那汩汩的溪水流走了我童年的岁月,那古老的石桥镌刻着我深深的记忆,记忆里的故事有榕树的叶子一样多……”其实到今天,纵使是我们这群作家与诗人,站在石鼓的榕树下,何尝不会同样想念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桥、故乡的人……此时我方知道,为什么石鼓也喜欢种榕树,因为它不只是乘凉纳荫的树木,而寄托相思,寄托离愁。不管是我们这种从外地来东莞谋生的游子,或是世代繁衍生息的土著人,也会因为榕树喜欢故土,留恋苍生。故榕树的根,为什么总是长得长长的,细细的,缠着,绕着,那不只是为了吸收地下的水分,而是变成相思的纽带。可以系得很远,可以系得很紧。犹如长江的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夜相思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站在石鼓的榕树下,看着庞杂交错的根叶,睹物思人,榕树让我多了千里相思、万里闲愁。

我一直以为榕树分布范围不广,记得民间有句谚语叫“榕不过剑”。何况明代学者屈大均也在《广东新语》中说:“榕树畏寒,逾梅岭,则不生。”只是翻越梅岭古道,进入赣州,仍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古榕树。比韶关更北的湖南郴州、永州,竟然也长了不少古榕树。此时我才知道屈大均错了,其实我也错了,我一直以为榕树只在雨水丰富、气温偏高的岭南生长。没想到它竟然跑去福建、江西、湖南生长,我国植物分布版图里,云南、广西也有生长,在世界上很多国家亦有生长。看着眼前这棵跨越百年沧桑的古榕树,我想榕树之所以能分布这么广,还得益于它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像石鼓社区,面朝东江,背依大岭山,以前也不富有。只是一代又一代的石鼓人不服输,筑堤围,修水坝,提高耕种技术,推广双季稻,在农业时代便在东莞声名远扬。后来,改革开放,牢牢抓住历史机遇,修建厂房,引进企业,重视教育,注重创新,股份改革……除了经济收入有了飞跃式发展,荣誉也如雪片般飞来。我想,眼前的这棵古榕树,就代表石鼓人永不服输的劲,懂得知耻而后勇,方能凤凰涅槃,获得永生。顺便说一下,石鼓人已经不局限于自己古老村庄的发展,而是搭乘国际列车,去世界各地寻求发展机会。就像这棵古榕树一样,它的主杆在此,而根系似乎已经飘洋过海,遍布五大洲四大洋。

我之所以对石鼓的这棵古榕树产生浓厚的兴趣,其实通过其庞大的根系与硕大的枝叶,突然感觉其蕴育一种宗族变迁与民族融合的精神内涵。焉知,石鼓建村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在东莞,在中国,乃至世界,拥有如此悠久历史的自然村庄并不多见。何况这个村由李、封、袁三个族姓组成,还有江、彭、关、伦等族姓出现,出了清初副将李润香、当代乡贤李汉松等名人,足够说明石鼓这地方,跟中华民族的变迁史一样,宗族盛行,根系发达,错纵复杂。但以包容、信任、孝道使石鼓实现人口增长,宗族增多,民族团结。要知道,截止2022年底,该村户籍人口已达2062人,外来暂住人口超过7500人。从现在的行政机构来讲,不管说是一个村,还是一个社区,人口数量如此庞大,多民族人口在此交融,足够说明石鼓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就像这棵跨越百年历史的古榕树一样,因为有了肥沃的土壤,有了充沛的雨水,有了适宜的温度,有了世世代代村民的敬仰,它就会像人类繁衍子孙后代一样,越长越大,越长越高,越长越茂,越长越旺。石鼓从百人村变成万人村,便是很好的证明。

在我们的潜意识里,一个地方要寻找历史与文化,要去查典籍,要去找文物,万一没有,哪怕杜撰,也要整个神话故事。可是,我站在石鼓的古榕树下,能让我在此思绪翩翩。难道不能说明榕树是文化的传承者、历史的见证者吗?我爱榕树,因为它让我知道什么叫乡愁。我爱石鼓,因为它让我重温乡愁承载的内涵,让华夏子孙永远铭记树高千尺忘不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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