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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时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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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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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院坝春韵酣 龙腾狮舞闹新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辛弃疾在词作《青玉案 元夕》中描写了元宵节“舞龙灯”的热闹场景,“一夜鱼龙舞”成为南宋临安府繁华盛景的时代缩影。

其实,会理县也有着悠久的耍龙灯舞狮子的历史,“耍龙舞狮”一直都驻扎在这座蜀云滇情的小春城里,酿成一杯“历久弥香”的美酒,深藏着会理的民俗历史文化。每逢佳节或重要日子,“龙腾狮舞”总会走出“春闺”,梳洗婆娑的“倩影”之后,“高调”地飞入千家万户,成为古城街上“最靓的仔”。

小时候,每到大年初二开始,一年一度的耍龙舞狮的队伍就开始忙碌起来。当时,每个乡村几乎都有一个“耍龙舞狮”的队伍,主要由当地种田的农人组成,甚至有十五六岁的“舞象之年”,这些人平时主要以耕地为生,只有到了有重大节日或者过年才会临时搭建一个耍龙舞狮的队伍,专门在过年期间去各个村表演,可以顺便得到“主家”的盛情款待,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从正月初二到正月十五都是农村耍龙灯和舞狮子的重要日子,这段时间各家各户都在家里团聚过大年,遇到有龙灯队上门表演,自然也是欢喜至极。龙灯队不会提前上门打招呼,只要听到一声声“咚咚咚”“锵锵锵”的锣鼓声,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就会将春节的热闹气氛带进“主家”的院坝里。他们领头的人会向“主家”打招呼,并恭敬地说道:“新春佳节欢,龙灯来拜年。金龙黄灿灿,主家财源满。雄狮声震吼,主家乐无忧。金龙祝寿长,雄狮贺健康。今日来拜门,主家耀四方。”

领头人说罢,一般情况会等“主家”发话,看是否同意在他家耍龙灯和舞狮子。这会儿“主家”会面临几个选择,一是不同意耍龙灯和舞狮子,因为这需要一笔不小的支出,毕竟当时农村人都不富裕,但一般过年的时候都不会轻易拒绝;二是任选耍龙或舞狮中的一种来表演,这样既给了龙灯队面子,又能保持过年的热闹气氛,还能少开支一点,这或许是许多农村家庭最好的选择;三是对于较富裕的家庭而言,耍龙和舞狮都表演会显得很有面子,而且也是图个热闹和欢喜;四是有的远远听到龙灯队过来,就会悄悄把大门关掉,这样龙灯队也就不来了。

有一年,大概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桃花烂漫,杏花缤纷,我在家里看了一次“龙腾狮舞”的盛会,那会儿爷爷奶奶都还健在,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过年的味道宛如一杯香醇的美酒,浓郁的年味氤氲着整个院坝,欢歌笑语清波荡。那一年,大年初三,暖阳翻过白塔山顶抚照大地,伴着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一群红色披挂的龙灯队伍大步走进了我家院子,扬起的灰尘后面跟着一群爱看热闹的小孩儿,嘴里嚷着:“耍龙灯了哦,快点来看哦。”不一会儿,土墙黑瓦下的石板院坝就几乎“人山人海”了。在院子里,带头人的眼睛如激光一样四处瞄着,见出来“接龙”的是老者,恭敬地喊了一声“老辈子”,按照规矩给爷爷说了一段恭贺新年的话语:

龙灯头上五色青,特到贵府拜门庭。金龙堂前一声请,主家老少听分明:一祝,老者岁岁添福寿,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老寿星;再祝,主家年年好财运,左抓金右添银,四季八方好拿财,东西南北遇贵人;三祝,学子金榜第一名,眉青目秀多聪明,文武状元样样精,光耀门楣到紫禁,自从今日庆过后,荣华富贵满门庭。

爷爷嘴角上扬,用粗糙的大手从破旧的烟袋里抽出一只纸烟递给领头人,并跟他说道:“龙有龙势,狮有狮形。要拿出你们的本事给我这个老人家看看哦。”“交接”清楚过后,那个领头人拉长嗓音对着龙灯队说了一句:“金龙跃出海,雄狮来闹春,耍出样儿来。”热闹的“耍龙舞狮”表演就此开帷幕。

霎时,鼓声填填,锣声震震。一个大汉拿着两根光滑的“鼓键子”,张开架势,用力地敲打起来;铜锣也如两口大铁锅忽开忽合,敞亮地响着。此时,一个长得不高、面色黝黑透红身着红外套的少年,举着一个竹篾编制的外包金色布料的“龙珠”,像《西游记》中的孙猴子一样,将“龙珠”转着圈,跳着走进院子中央。接着一个举龙首的汉子踩着鼓点牵引其他舞龙人有序地“游”进院坝中央。只见八人舞龙,个个身着红色衣裳,清一色的庄稼大汉,孔武有力。“龙珠””往上扬,龙头就往上奔,龙身依次缓缓移动,龙尾也跟着舞动。忽而,舞龙头的汉子高举龙首,停在中央,频频点头,舞动龙身和龙尾的人则半蹲围着龙头绕成一个圈,龙筋龙骨之态尽显,给“主家”来了一个春节拜年。忽而,“龙珠”流动,龙头紧跟“龙珠”,龙身也蜿蜒疾行,彷佛是一条金龙腾云出海,舞出一个金龙翻江倒海闹新春。忽而,蛟龙滞空,舞龙人原动不动,不停地绕圈挥舞龙灯,龙头、龙身、龙尾在院中绕着圆圈,顿时院中春意流动,扬尘四起,给“主家”来个八方拿财;忽而,金龙抬头,戏耍“龙珠”,众人整齐划一倒地,用手将龙灯高举在空中,此时龙灯有如真龙凌空,向“主家”来了一个金龙送祥瑞。此时,老家的土院坝中掌声如雷,有小孩高呼,有小孩惊叹,充盈着满满的春节热闹气氛。

耍龙灯事毕,舞狮子也应声开始。只见,一头威武的“雄狮”在大头笑面和尚装扮的“逗狮人”的引导下,缓步来到“舞台”中央。“狮子”晃动着闪闪的大眼,向四周的观众致意。顿时,铜锣铿锵、鼓钹齐鸣,大头笑面和尚手握旋转绣球,不停的逗引着“狮子”。雄狮四脚腾翻,动作干净利落,向“主家”来个“瑞狮拜春”;雄狮向下扑跌,作顽皮状,表演一个“金狮弄春”;雄狮踩凳登高,狮头上下“探头”,来一个“雄狮探春”;雄狮恭敬地朝东方作揖,姿态恭谨,舞一个“福狮敬春”。正所谓:“过跨滚吐技超群,惊险奇绝声如雷。”

等到龙腾狮舞结束,整个龙灯队集体向“主家”拜年,祝福“主家”阖家幸福,万事如意。此时,爷爷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烟递到领头人手里,高兴的说道:“耍的好,耍的妙,幸苦大家咯。各位要不就在屋头吃个早饭,喝杯茶再走哦。”此时,领头的人急忙说道:“老辈子,早饭就不吃咯,我还要去其他地方表演,今天就感谢“主家”了。”爷爷知道领头人的心思,急忙招呼他到客厅坐下,又递给他一只烟,拿出一个红包递到领头人手里。那人瞄了一眼,捏了一下,就顺手放到衣服口袋里,站起来双手抱拳向我们一家人告辞。这样,一场热闹的耍龙舞狮就在欢乐中结束了。

如今,半专业的龙灯队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消亡了,但农村传统的耍龙舞狮习俗在乡村地区仍旧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近些年,党和国家对传统非物质文化愈发重视,传统的民俗文化又迎来了新生,会理县重新恢复了“龙腾狮舞”的盛事,举办了“龙腾狮舞闹元宵”艺术表演,大力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让农耕文明中即将消失的龙腾狮舞民俗又重新“活”了起来;精彩纷呈的龙腾狮舞闹元宵,不断丰富了老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成为会理春节期间的一道回味无穷的“精神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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