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罗挺表的头像

罗挺表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7/12
分享

邂逅范博士


 

没想到,会在钦州湾与范航清博士重逢,再次与红树林的千古知音握手。

20年前,我以一名记者的身份采访范博士,谈论中国鲎的保护问题。这一次,以一个施工者的身份陪同范博士考察红树林。事前,我知道有几位生态保护专家要从北海过来,没料到领头的就是范博士。

其实,我应该想到,提起红树林,自然就离不开他。

海洋存在多久,红树林便存在多久。但与强悍的海洋相比,红树林显得娇弱许多。救救我吧,面对人类的蹂躏,红树林向上苍发出了求救的讯息。这一微弱的讯息,在宇宙间飘荡千万年,直到1991年,被年轻的范博士捕捉到。博士听从使命的召唤,从福建厦门来到广西北海,在红树林最需要的地方,用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伸向海边森林,向红树林传递人类的善意和爱心。从此,红树林便有了人类的兄弟,有了人类的知音。

红树林没有声音可以诉说,但有叶色可以抗议。这个人类知音,破解储存在叶色当中的红树林生命密码,扭转了人们对红树林的价值判断。

国际上,他首次发现光对秋茄胚轴根萌发的抑制现象。国内里,他首次提出“近海渔业-红树林-海堤”生态养护模式;首次评估我国红树林的生态经济价值;首次开展红树林腐叶有效能量和沙滩红树林的研究;首次研究我国红树林的鱼类多样性;首次报道我国的红树植物红榄李的数量不超过360株,并存在双花期的现象。

范博士的科学研究,揭开了北海红树林神秘的面纱,发现了红树林矮小身躯所蕴含的非凡力量。“人类垃圾漂向海洋,红树林可以起到净化的作用;台风一来,它可以消浪、护岸;没有红树林,近海的渔业就受到很大影响,所以它是保命的。”在一档电视节目当中,范博士面对镜头侃侃而谈,“我觉得它是比较神圣的,你走到林区去,闻到那个味道,就觉得比较亲切。”

原来,红树林是海洋与人类和平共处的缓冲地带。吹沙填海,海啸毁堤,是人类与海洋的战争。只有红树林可以夹在人类与海洋之间,充当和平的使者,或者充当双方的出气筒。

虽如此,人类并不轻易放过红树林。为争夺资源,人类之间尚且相互残杀几千年,至今仍不肯罢手。相比之下,没有还手能力的红树林,又怎能敌得过对人类的锋利砍刀呢?

1999年,某地有3000亩红树林被一夜砍尽,滩涂变成了虾塘。范博士得知消息,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我觉得非常惋惜。破坏很容易,恢复却很困难。现在能种红树林的地方已经很少了,你把一个最靠近陆地的生态给破坏了,大区域的海洋生态就衰退。”事隔多年,范博士谈起这件往事,尽管语气平和,双眼里仍然噙满泪水。

也是那一年,范博士下定决心,要为保护红树林做更多的事。

2000年,他撰写的《红树林——海岸环保卫士》一书正式出版,从红树林的研究与管理,走上对红树林的保护。

但范博士并不囿于学术研究,仅仅站在红树林的角度说话,他也想到了靠海吃海的海边农民,既为保护红树林也为农民的脱贫致富找到了一个有效途径。“生态问题要站在农民的角度来考虑,红树林在我这儿,我通过什么方式来提高收入?科学不能彻底地解决生态学,只有在科学基础上,用经济的方法,才能彻底解决生态问题。”范博士的做法是,在红树林底部用管道做一个系统,养一些比较珍贵的鱼类,红树林长在哪里,养殖就跟到哪里。这一措施,深得沿海农民拥护。开船带我们出海的船老大说:“我们早就不砍树了。”据了解,范博士团队创立的红树林“生态养殖系统”保护了约8000公顷红树林。

为了论证这个系统的科学性,范博士团队花费17年时间,进行过100多次试验。

 “这是一个新的模式,我们管它叫生态经济。这个技术为将来奠定基础,如果我们现在仍不保护、不珍惜它的话,红树林很有可能在某些海岸灭绝。”范博士加重语气,“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把一个物种给灭了。”

听到这儿,我不禁想起北宋良臣范仲淹说过的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在范博士身上,不也看到了这种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吗?

不便猜测范博士与范仲淹有何历史渊源,但两人所为,同样为天下人所敬重,同样垂范于天下。而且,范博士所忧的范围更为宽广。

在范博士众多的头衔当中,也许他较为看重的是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委员这个身份。这个身份,让他敢于说话,说出的话也更有份量。闲聊当中,他再次提到了这个身份。他说:“我当了十四年政协委员。”言语当中,充满自豪。2018年,《广西壮族自治区红树林资源保护条例》发布施行,这或许也是范博士呼吁的结果。

坐在范博士对面,看着他,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某个海域,海水退潮,博士赤脚走进滩涂,变成一棵红树林,带着人类特有的姿势和光泽。

但不容我多想,出海的时间到了。一艘快艇,七八个人,在钦州湾的七十二泾穿梭而过。

一路上,除了提醒年轻的研究人员要规范使用红树林的树种名称,诸如白骨壤、桐花树之外,范博士很少说话。

我理解他的心情。几个月之后,快艇经过的地方,会有部分红树林因为一座跨海大桥施工而被移植。

“移植的红树林,有98%无法成活。” 范博士语气沉重地说。

或许有人说:“悲伤啥?把死掉的再补种回来,不就完事了吗?”如果有人对失去孩子的父母说这样的话,结果会如何?

作为红树林的保护者,范博士的心也许在流泪,甚至在流血。

我默默地坐在船上,不发一言。心想,施工的时候,要尽微薄的力量,善待每一棵无辜的红树林。否则,将愧对范博士,愧对这片海域。

(2020.7.11)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