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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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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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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使劲吹


    又是一个多云的清晨,天衣像一件缝满补丁的泛白黑棉袄。那些补丁,大小不同,形状和颜色各异,有的像丝绸,有的像棉布,有的像牛皮纸,随意地拼在一起,叠加在一起,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我站在港区一座废弃大楼的楼顶上,眺望四周,想寻找一丝光线,以印证天气预报所说的晴朗。可是,跌进我眼帘的依然是一团团密不透光的乌云。

乌云从何而来?用不着猜测,一部分答案就挂在眼前。在我的正前方,有一片厂房和一个庞大的烟囱群,那是一家造纸厂;顺着左肩看去,也是一片厂房和一个庞大的烟囱群,那是一家炼油厂;扭头向右边看去,也是一片厂房和一个庞大的烟囱群,那是一家火力发电厂。当然,每个方向不仅仅只有一片厂房和一个烟囱群,而是像崇山峻岭一样,远近高低各不同,我只是挑距离最近的来说。先从炼油厂说起吧。炼油厂的烟囱最休闲,像想戒烟的老烟民抽起的电子烟,冒出的烟呈白雾状,缓缓飘散,不急不慢。发电厂的烟囱最急躁,像烟瘾极大的老烟鬼,大口吸大口吐,吐出的烟颜色最深,射程最远;造纸厂的烟囱介于两者之间,喷出的烟灰白色,刚好把天空的蓝色完全遮住。

浪漫一点的,可以把那些烟囱想像成一支支画笔,正蘸满墨汁捺在天幕上创作。现实一点的,完全看出那是实实在在的环境污染。

我既是浪漫的,又是现实的。现实让我无法逃避,浪漫又让我在沮丧中得到安慰。

好在有风。那一阵又一阵的晨风,随海浪翻滚而来,提醒我一千米之外就是海面。但谁敢相信,此时此刻,我与大海只有一枪之遥。

我不禁张开双臂,摆出里约热内卢基督像一样的手势,祈祷迎面而来的晨风吹得更猛烈些,把黑云撕裂,让阳光现身。然而,祈祷没有生效,晨风像柔软的丝巾抽得我脸蛋生疼,却对棉被一般厚重的云层无能为力。

我伸出双手,想拉住海风,但海风像飞奔的野马,挣脱我的手指,疾驰而去。我多想拉住她,告诉她,使劲吹,把那些浓烟吹走,把纯净的空气还给海鸥,还给红树林,还给在此地工作生活的人们。

想起在此地工作生活的人,我无奈地低下头,却又看见了周边整排整排的空房子,看见了空房子紧闭的门窗,看见了空房子阳台边上疯长的野草。目光越过那些水泥建筑物,我看见了一所废弃的校园,看见了一根孤单的旗杆,看见了一个寂静的足球场。

从踏进港区的那天起,我就被告知,我置身于炼油厂的安全隐患区域内。

从那天起,我就生活在这片废墟当中。但我也发现,废墟里零星地生活着其他人。这些人,要么是炼油厂的维修工人,要么是跑长途的大车司机,要么是开小卖部的生意人,要么是像我们这样的路桥建设者。他们或者租了一间房,或者租了一层楼,甚至租了一栋楼,临时地生活着。说是临时,其实也生活了好多年。比如我们,也得在这里临时生活三年以上。龙门大桥建设工期40个月,作为前期筹备者,大桥尚未开工,我们就已经在这个废弃的大楼里生活了一个多月。

被烟囱所包围,生活在废墟当中,我虽无意离开,却感到一种无以排遣的伤感。谁曾想到,繁忙的码头边上竟有如此荒凉的景象。

这也许就是发展中的阵痛吧?

眼前的这些乌云,想必也曾停留在伦敦等城市的上空。是什么把乌云吹走了,还他们一片碧空?

也许是风。那好吧,让我再次祈祷:

风,请使劲吹,让那些远在异地的决策者也能呼吸到这里新鲜而又污浊的空气。

风,请使劲吹,吹走这里令人心酸的贫困之霾。

202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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