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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挺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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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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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找一座山


 

给自己找一座山,一座高大的山,然后去攀登。翻越之后,找另一座山,再去攀登。如此,不停地超越,丰富自己的人生。这是我的体会,也是我的自豪。

我出生在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家庭,毕业于一个不被人看重的学校,就业于一个不被人珍视的单位。这是事实,但不是我沉沦的理由。

感谢父亲的引导,让我从书籍中找到了出路。父亲是一个小学语文教员,年轻时就因为妻子是地主的女儿、兄弟是国民党军官而受到迫害,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直到退休前三年才得到平反。长期以来,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从未与人争执,从未有过应酬。回到家里,唯一做的事就是看书。在书中找到一个令自己可以平静生活的精神世界。趁父亲休息的时候,我就偷偷翻阅他的书。大概是收入微薄,或者是受“书非借不能读也”的影响,父亲的书都是从县图书馆借的,盖着县图书馆的大印。我记得有《聊斋志异》《创业史》《林海雪原》等,那时识字不多,悟性不高,又赶时间,大多是囫囵吞枣,但已经在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喜爱读书的种子。父亲发现我偷看他的书,没有责备,也没有鼓励。直到我中师快毕业的时候,父亲才跟我有了一次关于读书的对话。那时,他正在看金庸的《天龙八部》。“你说说看,怎么理解呼吸这个词?”父亲问我,我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父亲见我被问懵了,便微笑着说:“呼吸就是争一口气。”我明白父亲的苦心,用力地点点头。

毕业之后,我像父亲一样成为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但我不想像父亲那样一辈子被拴在十万大山的山沟里。所以,教书之余,我就自学《数学》《英语》等课程,准备参加高考,想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计划。有一天晚上,老师们集中在校长办公室开会,我也参加了。开完会,回到宿舍,发现宿舍门被撬开,我用于自学英语的收录机被人偷走了。在这山旮旯里,偷我东西的人,不是我的学生,也是我学生的远亲近邻。我的愤怒多于失望,不愿再在这所小学里继续待下去。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到一个煤矿去工作。后来机缘巧合,就到了某煤矿工人报社,做新闻记者,做副刊编辑。

这个以文字谋生的职业,唤醒了我深藏于内心的作家梦。除了新闻稿件,我也陆续创作并发表了一些作品。诗歌、散文、小说,不刻意追求,有感觉就写。广西当代有名的一些作家,当时也在某煤矿工人报上发表作品,他的名字与我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版面上。只是,我没有他们那么高的才气,也没有他们那么专注于写作。

因为,我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继续深造。

当时,我已经结婚了,并有了女儿。我想,工作、学习、家庭,我都要。我是够贪婪的了,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扑在这三者上面。参加高考,甚至参加脱产学习,都变得遥不可及。没办法,我只好报名参加某广播学院新闻专业的函授学习。起初是欢喜的,以为可以学到一些东西。但我很快失望了,周边的同学都不热衷于学习,考试大多以作弊蒙混过关,我也不例外。函授毕业之后,老师推荐继续读本科,我果断放弃。

我选择了汉语言文学本科自学考试。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条异常艰难的道路。其中曲折,这里就不详细叙述了,我准备就此经历写一部长篇小说。有几个数字值得一提,因为被英语拦路,我经历3个工作单位,历时8年才拿到毕业证书,我在某煤矿工人报社和新华社某分社工作的3名同事也报名参加了自学考试,但中途退出,转去参加函授学习。从这点看出,我是一个执拗的人,也是一个笨拙的人,喜欢用最笨的方法去做最艰难的事情。我认为,我的自学考试成绩没有一丁点水份。直至今日,我的毕业论文《弃妇 怨妇 泼妇——论《雷雨》繁绮形象》仍可在百度上查询得到。

因国家机构改革和行业调整,某煤矿工人报停办,我到新华社某分社另谋出路,干了两年,已由“厅”降为“局”的煤矿主管部门把报社人员安置到某培训中心,继续享受事业单位待遇。我便结束“打工”生活,回到“组织”怀抱。谋生压力减轻,我立即牵挂起自己的学历教育。2003年,眼看自学考试毕业遥遥无期(英语实在太难考),我又参加了某师范大学的理论法学研究生班学习,并于2005年拿到毕业证书。2006年,国家出台政策,允许上了年纪的自学考试考生免考英语,通过增加3门功课来完成学分。我一听喜出望外,别说3门,就是5门我也愿意,当即报名,一举拿下。可奇怪的是,拿到了自学考试的本科毕业证书,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若狂,只是淡淡地说一声:“终于结束了。”

我有学历证书,但没有学位证书,连学士学位都没有,这意味着我的官方求学之路已经到达终点。有点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谁叫我的起点那么低呢?记得初三毕业时,班主任曾再三动员我去读高中,可我拒绝了,气得班主任骂了一句:“鼠目寸光。”现在想起来,老师骂得对。

学历低,虽然对深造和择业有影响,但并不能阻碍我追求进步的步伐。

2004年,我把发表过的新闻和文学作品编辑成册,起名为《真实与虚构》,由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并凭这本书,于2005年加入省级作家协会。

会员证比我的巴掌还要小,盖着作协的钢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对着会员证发怔:有了这小本本,就能说明我是作家了吗?

当别人在公开场合介绍我是作家时,我起初沾沾自喜,虚荣心得到莫大满足。但渐渐地,我变得惶恐不安。仅仅这点作品,我配当作家吗?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我花6年时间创作了长篇小说《冷眼》,2011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后来,又花7年时间完成了长篇小说《平安工地》,2018年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坚强的玉米》也于2017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

在漫长的写作过程中,我发现文字的力量越来越虚弱,尤其是自己写的东西,除了自我满足,对他人对社会起不到太大作用,似乎没有什么价值。我开始反思,如何让文字更有力量?我应该怎样去构思去撰写下一部长篇小说呢?

正值我彷徨苦闷之时,家乡的县图书馆提出要收藏我的作品。这给我带来了一点安慰,同时也给我带来了新的不安。我害怕愧对读者。当年,我曾经从县图书馆的图书中汲取营养,可我现在能给读者带来什么呢?当我双手把4本书捧给馆长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忐忑啊。

回到2003年,我之所以选择学习法律,是因为我发现法律的文字和文学的文字有截然不同的用法和力量。文学的文字,可天马行空,极尽浪漫之事;可法律的文字,必须严谨客观,冷静准确。另外,我发现,如果我浅尝辄止,那我的研究生班毕业证书就是一张废纸。所以,我就萌生了要参加国家司法考试的念头。

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命运的一个挑战。

当时,我已从培训中心离职,应聘到某施工企业,日常工作与文学和法律都没有直接联系。而且,我也只是认得“法律”这个门而已,进了门,怎么走,走到哪里,心中没有底。从2012年开始,我重新自学法律,花了3年时间去寻找感觉,寻找自信。2015年,斗胆报名参加考试,侥幸通过省级分数线,获得C证。这个C证就像一个诱饵一样,一步一步把我拖向深海。这期间,也许是沉迷于学习吧,单位领导说我不务正业,多次调整了我的工作岗位。我难免有些牢骚,妻子说:“不要考了,别把自己弄得精神崩溃去。”但我放弃不下,每天一早醒来,我就默念 “健康、快乐、坚持、成功” 这四个词,给自己打气。我越是着急,越是考不好,20162017年,都达不到合格分数线。难道这就是我这辈子逾越不了的大山吗?愚公有移山之志,自己挖不完,儿子继续挖,儿子挖不完,孙子继续挖。可我能叫女儿去参加司法考试吗?我不能,我有私心,但我并不糊涂,我不能为了寻找自己的快乐而去牺牲女儿的快乐。还是自己来吧,从哪里跌的就从哪里爬起。经过分析,我发现是各种法律修订频繁,各种司法解释层出不穷,新知识点太多,而自己理解不透,掌握不深,必须静下心来,稳扎稳打。所以,2018年,我休战一年。2019年,终于通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获得A证。一个在警察部门工作的老同学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以52岁的年龄通过考试,战胜88%的竞争对手,你是全国不多见的牛。”我牛吗?不,我不牛。用了8年,我才身心疲惫地翻过这座大山。

如今,我已成为一名公司律师。可是,我能用法律知识去实现所谓的社会正义吗?我不敢确定,但也不想放弃。闭上双眼,我分明看到前进的道路上又出现了一座大山。是成是败,是荣是辱,不得而知。

但我明确地告诉自己,不要停下来,继续往前走,也许没那么可怕。

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响起:给自己找一座山吧。给自己找一座山,一座高大的山。征服大山,就是征服自己,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精彩地活过。

20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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