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我忽然想起了无花果。核桃般大小,按二姐的说法,好好施肥,还能长得更大。大姐与三姐从老爸的菜园走一趟,竟摘了好些无花果。皮还是浅绿色的,入口酥软。
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名字,老爸不知何时种了无花棵树,竟然结了果实!
今年在老家过中秋节,姊弟几个大包小包买了许多水果,哈蜜瓜,李子,枣子,葡萄等等,聊天的时候,却都喜欢老婆从娘家带来的莲蓬,一粒粒剥了往口里扔。刚从田里摘下不久,脆而软,齿溢清香。这就是超市水果与农家鲜蔬的不同。无花果也是这样,刚从树上摘下来,那新鲜味啊,煞是迷人。
我忍不住跑到菜园,想看看无花果树。树有一人多高,还挂着几颗青涩的果子,太小,大姐不忍摘它们。
菜园前面就是池塘,早已干涸见底。上个月听父亲说,干塘的时候,红兵捉了一些鱼,送了他几斤。这个侄子,心里还是有伯父!
早晨我与大姐夫把车停在红兵屋前,他的房门紧闭。往常我一下车,他就会上前打招呼,说几句话,而今却无人影。
当年奋力做起的新屋,已失去新颜。婶婶去世了,曙曙长年在外打工,红兵今年回来几次,最近两次却是村里与派出所去北京把他强行带回来的。现在,他进了精神病院。
红兵不幸,村里与派出所也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把他带回来,他又跑去了。红兵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打了针,关小屋子,屎尿失禁。
红兵的自尊心很强,年轻时,他学了刷涂料,到处给人的新屋刷涂料赚钱。成家后,他从广州特意赶回来做新屋,没有任何人帮衬,两夫妻硬是把新屋做了起来。那时我还自以为是地劝他别做,说房子会过剩,建材会下跌。结果,他的房子做起后,建材象脱疆的马,越跑越快!他不懂所谓的经济学,他只知道乡亲们都住上了新屋,他拼命也不能失弱,不能让老婆孩子母亲还住在破旧的老屋子里。
他的勤劳,从他猜疑老婆并坚持离婚后就渐渐消失了。最终,他失去了劳动能力。家里的田荒了,每次出门找工作都半途而废。他跟父亲说:“二伯,有人跟踪我的手机,我走到哪都有人知道!他们不给我工作!”
他一个农民,谁会跟踪他不给他工作?分明已出现了心理障碍,得了妄想症!用人单位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异常。他却总妄想别人在针对他。
他还不到五十岁,这几年却几乎靠曙曙养活着。曙曙离开他妈妈才几岁,十几年与他爸爸奶奶相依为命。如今他奶奶不在了,爸爸在世人眼里成了神经,小伙子高大结实,却憨厚老实,打一份工还得养着爸爸,以后怎么办?现在订个婚彩礼上十万,有哪个姑娘愿跟他好?红兵至少开过花,结了他这颗果,他呢?他的生命已到了开花的季节,他能开花么?
望着手里的无花果,望着不知干涸了多少时日的池塘,望着红兵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做起的“新屋",望着那紧闭的门,我有点迷茫,这一切,为什么啊!
猜忌,离婚,一切,都从那时就变了。卫红离婚后曾过来看望过婶婶,婶婶是极力反对离婚的,然而红兵不听。
卫红呆呆地在每一间房子走来走去,那是她与他做起来的啊!她万分的不舍!
婶婶过世,卫红还来送葬。她嫁了人,在那边又生了儿女,但这边的情,她从没忘。这样一个人,竟然有人在红兵面前说她不守妇道。婶婶天天与她住在一起,婶婶的话红兵不听,他竟然听别人的闲话!
我父亲,我,给他打电话,劝他三思,其他亲戚,他母亲都劝,劝不回。猜忌,就象毒药,腐蚀了他的心,从此,他失去了家,也慢慢失去了自我!
人们都说他神经,然而,他捉了鱼还惦记着他二伯一一我的父亲!
他的内心,还有一片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