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来到腊月二十四,家家掸尘扫房子。这一天,天公竟作美,出起了大太阳。冬日的阳光,依然那样热烈。夺楼河两岸的油菜地,绿油油的铺满田野,从山那边漫到山这边,有些油菜似乎知道就要过年了,禁不住打开花骨朵,迎着冬阳笑了起来。田野里少许绽放的油菜花,金黄如星星点点,仿佛已点燃了春天。
要过年了,三姐趁着这阳光,打理一下屋头。被子、床单、衣服,还有桌椅板凳,三姐全部抬出家门,通通收拾一遍。
三姐来到石拱桥脚的大石板,这是村里人洗衣服的地方。宽宽的大石板,让村里女人们的手,搓得光滑光滑的,在这冬天的最后一个太阳里,显得格外耀眼。小河的桥脚已有许多妇人,大家都在边洗边说话,说到把那床单被子洗干净,等着那远方的男人回家时,一串串尖利的笑声,拉得很长很长,穿过那桥洞,不仅来回碰响,还跑到了田坝里,如风一样吹得油菜花不停地摇曳起来。她们全然忘记了,就在这光滑的大石板上,有着一些村里妇人,从这大石板上滑落夺楼河里结束了生命。
“三姐,怎么不用洗衣机了。”有妇人问到。
“洗衣机没有在这河里洗来的干净耐用,要过年了,正月里那几天不洗衣服!”三姐答道。
“三姐,是不是三哥要回来了"。
“扯巴妹,那你为什么不用洗衣机呢!也跑到这河边来”。
三姐边笑边说,一圈圈红韵,在三姐的脸上荡漾,如天上的云彩,让阳光照红一样。
“三姐,三哥哪天回来?"有人问到。
“疯妹,你家那个呢?"三姐躲躲闪闪,依然不愿透出自己的心思。
"唉,他太忙了,厂里的货做也做不完,可能要到三十夜!"那人哀声叹气地说。
“你家三哥也要到二十八。”三姐怕那人伤心。
“听说你那儿媳妇又怀上了”。忽然有一个妇人打叉了话题。
“你咱个消息这样灵通,哪个说的呀!”三姐嗔怪道。
“王三妹说的,她不是你表妹嘛?”
“都四个月了。”三姐承认了。
“那这次回来还要去不去”
“不晓得,到时候再说吧!”三姐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老子们女人就这命”。有一个妇人说。
“男人们也不容易啊!”三姐接续着说。
“管球不了这么多,活一天就要快活一天。”。
“是啊,这男人就要回来了。”三姐终于说出了大家的心事。
“扯巴婆,哈哈……扯巴妹……”,那些妇人的笑声,又从石拱桥洞窜出来,在明净的碧空下飘向远方。
对于庄稼人来说,半年辛苦半年甜,而那甜就是冬天。有了秋的收获,吃的方面已是无忧,加之地里的活路少了下来,村里人的日子可以悠闲一些。特别是春节即将到来,再穷再困的人家都会为吃穿备办。冬天虽然寒冷,但是,有了春天的期盼,漫长的日子也就跑了起来。
冬夜的村庄,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喊,或是妇人拉长的吼叫,显得这夜的寂寥。三姐的孙儿已经睡着了,两个女儿坐在正房的炉火边看电视。三姐独自坐在厢房的柴火边,松枝混着香樟树叶子,燃得吱吱作响。
那些年,三姐每年都要喂几头猪,等到冬腊月间,三哥回家过年时,那猪也长肥了,三姐家就要宰一头来过年。自从有了孙子以后,因照看孙儿,三姐就不喂了,只是种些蔬菜和养几只鸡。虽然三姐不喂猪了,但那腊肉香肠血豆腐自然少不了。肉和肠子是从村里王三妹家买来的,血豆腐是自己地里种出的黄豆磨成的。
王三妹家老公没有出门打工,在家里养猪。每年,王三妹都要选出一头小猪崽出来单独喂食。她不喂饲料,只喂苞谷和猪草。这种喂苞谷和猪草长肥的猪肉,不管猪是本地或是外地的种,那肉就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味道,吃着就让人想起以前那些快乐的日子。王三妹说,这人活在世间,也不要太亏待自己。她喂的这头猪,主要是为了过年自己宰吃,有时,她也会卖一些给与自己关系较好的村里人。三姐的母亲与王三妹的母亲是亲姐妹,三姐算是王三妹在村里最亲的亲人之一,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三姐多次给王三妹打好招呼,王三妹让三姐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她王三妹不吃,也要留给三姐。王三妹家喂的那头猪,好像也是为三姐喂的一样,三姐想割哪点就割哪点。
再燃一两次火,三姐的腊肉香肠血豆腐就可以下炕了。院子里那几只大红公鸡,也都有七八斤重了,每天都会早早的打鸣,有时会让三姐的梦嘎然而止,令她好不心烦,巴不得三哥早一天回来,逐个把它们宰吃了,好让她安安静静地睡到大天老亮,把那梦做得更长一些。
夜已深了,三姐依然没有睡意,坐在松软的床上,她又绣起了毛线拖鞋。每年,三哥一出门,三姐就开始挂念,白天想,晚上想。以前,时不时打个电话。现在,有了微信,可以视频,随时都能看得见三哥。但是,那种听得见声音或是看得见面容却摸不着人的聊天,越听越寂寞,越见越心伤,还比不了夜里的一个梦。
宁静的夜晚,三姐常因了想念而难以入眠。于是,三姐就买一些花色各异的毛线和黑色的鞋底,逢着这失眠的夜晚,她就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绣毛线拖鞋,必须全神贯注,不然,那锋利的针尖会把三姐的手扎出血。三姐绣着绣着,也就忘了念想,瞌睡自然找了上来,三姐有时醒来,发现自己还抱着那未绣完的毛线拖鞋。
这些年,她每年都要给三哥绣一对,也给自己绣一对。等三哥回来的时候,三姐和三哥像年轻的恋人,穿上这情侣鞋。待三哥走了,三姐就把这鞋收起藏着,在又一年的牵挂里,重新再给三哥和自己绣一双。三姐想,真到了那一天,她就把那藏着的毛线拖鞋全部拿出来,让儿女们全都烧了,她和三哥在那边穿。
车子一路向北,南方没有冬天,那些不知名的花朵和绿叶,一晃而过。儿子开着一辆才买不久的现代越野车,儿媳坐在后排,三哥坐在副驾驶座,大家都没搭话。三哥时而闭目养神,时而又看一看窗外,想一想离家的距离。
国庆那几天,三哥就买下了这辆现代越野车,虽然花了二十万,三哥没有心疼。三哥三十岁外出打工,晃眼间已是知天命之年。走南闯北,三哥最想有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回家的时间就握在了自己手里,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那些年出门,最怕的就是坐火车,有时扯不上票,有时扯上票却上不去车,那人山人海的拥挤,三哥一想起就有些后怕。后来,有了高铁,车多速度快,但是,自己仍然握不住时间,有时也因抢不到票而延迟了一两天,那种等待比那些年坐火车时的感觉更难堪。二十多年来,三哥打工挣来的钱,不仅养大了三个孩子,还给儿子办了婚事,家里的房子也算是两层小别墅,还有一间厢房和宽敞的院落。如今,儿子儿媳也加入到打工的队伍中来,遇着厂里货多的年景,一年下来,一家人还是能挣二十万。三哥和儿子抽闲等空,学得了驾照,一切都是自然到来。
归家的路总是比离家的路短,三哥和儿子轮流着开,天刚麻麻亮就出发,才至中午就过了省界,家越来越近,三哥并没有那样兴奋。在外打工多年了,每一次临到春节回家,他都会觉得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三哥似乎已经麻木了。其实,三哥早已厌倦打工的日子,若不是还有两个女儿上大学需要负担,他真不想出门了。而且,儿子也刚成家立业,需要扶上马送一程,三哥还得坚持挨几年。
只有三姐,临到春节,她依然激情如初。知道三哥第二天就要到家,她忽然发现这一夜又是那样的长起来。三姐莫名地醒了好几次,天仍然还是黑乎乎的。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三姐翻身起床,一边洗漱,一边想着晚饭吃些什么菜。一年三百多个日夜的等待,仿佛也就为了那一顿热乎乎的饭菜,三姐不知在心里谋划了多少次,反反复复,清楚而又模糊,那是一个温暖的梦,那么近,又那么的远。
在村里,三姐也算得上一个大美人。长长的头发,瓜子脸,高挑的个子,虽然皮肤让日子磨得有些粗糙,但没有磨去三姐的朴实和美丽,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掩饰不住三姐的楚楚动人。三姐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上得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那些年,三姐随三哥外出打工,不仅自己上工挣钱,也把三哥的起居照顾得妥妥贴贴。后来,三哥的父母年迈,加之孩子慢慢长大,三姐就不再出门了,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上有老,下有小,全让三姐照看得健康快乐。三姐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三哥就少了一些顾虑,家和万事兴,日子就越来越好。
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回来,两个女儿也早早地起床,听从三姐的招唤,或是带孩子,或是下地掏菜……三姐是真高兴了,跑进跑出,全然没有一夜没睡好的困倦,像个孩子一样,要过年了。但是,今天才是腊月二十八,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三姐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现在生活好了,平时还比春节吃得好。三姐要把自己百般的厨艺使出来,犒劳犒劳三哥。
三姐来到鸡笼旁,那些长得肥肥胖胖的大公鸡,咯咯向着三姐要吃的,三姐是要逮一只公鸡来做晚饭菜。但是,正当三姐伸出手时,她又缩了回来。三姐喂的这些大红公鸡,就是为了过年,三哥回来了,想宰哪只就宰哪只。
这些大红公鸡都是三姐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边喂食边与它们聊聊天,三姐早都想好了,第一天是长得最重的,三十夜是鸡冠羽毛最好的……临到这个时候,三姐却迟疑起来。三姐犹豫半天,最终还是顺了自己预先的想法,揪起最重那只转回堂屋。没多大功夫,三姐就把那公鸡卸成若干块,一份作清炖,一份炒成辣子鸡。三姐又走进那厢房里,她左挑右选,提了一块三线腊肉,肥瘦相间,吃起来不油腻。接着又是香肠血豆腐……三姐从早忙到晚,做了十几样菜,荤素搭配,炖汤小炒,色香味俱全。三姐把那些菜端放在又宽又圆的铁炉火盘上,一屋的清香,就等着三哥的入席。
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整整十二个小时,三哥终于握住了回家的主动权。当那辆现代越野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院子里时,等了许久的三姐急忙上前拉开车门说:"饿了吧!"
“不饿"。三哥答道。
“累了吧,开了一天的车。"
“嗯,这腰杆有点痛了。”
“快回家坐在炉火边休息哈,饭菜都熟了”。三姐一边说,一边帮拿行李。三哥像客人似的,一点都不客气,空起两只手走到炉火边,坐在靠背椅子上。三姐回家放下行李,急忙给三哥端上一杯茶。三哥没有说声谢,抬起喝一口,才说还是家里的茶香。三姐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露出满脸的笑容说:“吃饭吧,都搁很久了。”
"好!"三哥才说开吃了,三姐就给三哥舀了一碗鸡汤。
儿媳带着孙儿,三个儿女自个儿吃自个的,仿佛没看见。三姐没有丝丝羞涩,她就是要抓住那一分一秒,把一年的谋划展现。
三哥没有反对三姐的客气,他对三姐的亏欠,或许就是在自己回家以后,三姐无微不至的关怀,三哥觉得会补回来一些。一场久违的晚宴,三姐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三哥,舀饭端茶,甚至于夹菜,三姐全都在为三哥忙前忙后。
有了三哥在身旁,时间就走快起来。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理一下家长里短,不觉已是深夜。三姐拿来脸盆和脚盆,先给三哥端洗脸水,再端洗脚水。每一次端水,她像是给孩子洗澡一样,亲手试一试那水温是否合适,然后再端到三哥的面前。
三哥洗好了脸和脚,三姐拿来那双绣了一年的毛线拖鞋。等三姐也洗了脸和脚,夫妻两人穿着同色的毛线拖鞋,走进卧房,在浸满冬日阳光余香的床铺里,一夜缠绵。
天大亮,三哥还在沉睡,或许,这一年,三哥从来没有像这样的睡眠。三姐轻手轻脚起来走出卧房,顺手把那房门掩上。三姐洗漱以后,就奔向厨房。三姐知道,三哥在外打工,已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她一边煮土鸡蛋,一边用粉碎机磨豆浆,接着煮豆浆,炒肉末豆腐颗粒,切好姜葱蒜。或许心有灵犀,三哥起来了,那正是时候。只是儿孙们都还在睡,三姐也不管他们了,儿女们全都长大,保不准一个个装睡,把这宝贵的时间让给她和三哥。
“等哈进城,我骑车带你。”三姐说。
“可以,我就不开车了,留给儿子进城"。三哥边吃边说。
三哥吃完了早餐,三姐早已准备好了洗漱水,三哥洗漱妥当以后,他们走出了家门。
腊月二十九,天气干冷干冷的。但是,因三姐的心是热的,她没有感到丝毫寒意。三姐当起司机,三哥坐在她的后面,紧紧地抱着三姐,她们趁这空闲日子,到城里去。
村里到县城不远,若是往日,三姐骑车,只需十几分钟。但是,现在有三哥抱着,她放慢了速度,她真想时间能够停滞下来,就让三哥永远抱着自己。行色匆匆的人群和车辆,仿佛都盯着这辆慢吞吞的电瓶车,沿路两边的油菜花还未全部开放,但已有淡淡的花香随风扑鼻,沁人心脾。三姐和三哥仿佛很是享受,一路沉默不语,生怕自己的声音,搅扰了一年一次的美妙时刻。
足足用了四十多分钟,三姐和三哥才到城里。三姐把车子找一个空处搁好,双手挽起三哥的臂膀,他们也要像城里人一样,来一次浪漫之旅。
城里很热闹,要过年了,或是夫妻,或是情侣恋人,又或是父母儿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全都走进小城的大街小巷,买点吃喝穿着,或是闲逛。那年货早已备好,三姐就是想找一些缘由,与三哥在一起。三哥也依了三姐的想法,任由三姐带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商场和街道窜来窜去。若是遇着那合意的衣服、鞋子,或是妇人用品,三姐挑选,三哥就付钱。
回到家里,临到睡觉之时,三姐定是要给三哥洗脚,这让三哥有些尴尬。三姐说:“我们也算老夫老妻了,别不好意思。再说,我一年也只能给你洗一两次脚,就当作白天陪我逛一次街的补偿吧!”三哥向来嘴笨,亦或不愿伤了三姐的心,也就顺了三姐的意。
村里的大厨,全出自男人。三哥常年在外,自个儿做吃的,也摸索出一套技艺。大年三十不比寻常日子,这一天,三姐成了副手,三哥掌勺。那些年,物质溃乏,即便是大过年,也做不了几样菜,因此有了“人少好过年”的俗语。这些年日子好了,过年做的菜,讲究的是花样和品味,多得吃不完,村里人就把那俗语改成了“人多好过年”。
三哥做的年夜饭,可以用“三馄三炖六盘六炒”来概括。三馄三炖为主菜,预示新年的团圆、清清白白和平平安安。六盘六炒为副菜,起一个配搭作用,让这年夜饭更有一些情趣。馄鱼、馄鸡、馄猪胖为三馄;三炖为炖红烧肉、炖油炸豆腐果,还有把那白菜青菜洗干净,扳成长片长片的,放进骨头肉汤里加姜炖长命菜;六盘为腊肉、香肠、血豆腐、油炸花生米、凉拌折耳根、凉拌卤肉;六炒就是炒豌豆米、炒韭黄、炒白山药、炒蒜苔、莴笋炒木耳、酸辣椒炒瘦肉。
一家人坐在炉火边吃年夜饭,三哥像是混熟了,已从客人成了主人,又帮三姐舀汤舀饭,倒酒夹菜,全都盯着三姐转。三姐却有些害羞了,若前日的三哥一样,似乎成了这个家的客人。三哥知道三姐的心事,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们之间的亏欠,不仅此生无法还清,还会一代又一代演绎。
女人就是善变,三姐有些不甘心。年夜饭后,她陪三哥看春晚,泡茶倒水,削苹果做宵夜,三姐又变回先前的主动,她要珍惜与三哥相聚的短暂时光。
大年初二,三哥一家人上山给先人拜年。三哥的父母,已离去三年了。二老像是说好似的,在相距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先后撒手人寰。医生说,就怪去痛片。三哥的父母上了年纪后,经常喊身上痛,二老说那是年轻时候得的痨伤命,治不好。二老痛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吃去痛片。去痛片虽能止疼,但很伤胃,时间长了,最后引起了胃出血,止也止不住。三哥把父母合葬在一起,埋在村前的大屯坡上。
清明时节,三哥因已外出无法赶回家来,只有这过年,才能在祖先的坟头挂栋白纸,叩三个响头。
走在进山的小路上,油菜花已盛开了一大片,仿佛一个心事重重的人,一夜之间白了头一般。三哥一家来到父母坟前,摆上供品,燃起纸钱香烛。三姐很是悲伤,她说:“爹、娘,你的儿子来给您们拜年了,过几天,他又要走了,您们要保佑他。”三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脸去擦眼泪。三哥没有说话,一个劲地整理父母和先人的坟茔,"唰唰"地割尽那些干枝枯草,好让那坟土重新长出青草来。
要与父母告别了,三哥点一把火,一串串爆竹遍地炸响,一朵朵烟花满空绽放,别离的忧伤,慢慢爬上了三哥和三姐的心上,弥漫正月的村庄。
一般来说,除了三十夜,过年应该有十五天。但是,村里人只有三天年,初三以后,这年也就过了,大家背上行囊,又要为新的一年奔忙。
正月初六,三哥要走了。这一次,儿媳选择留了下来。车子驶出时,孙儿突然挣脱了三姐的手,跑向那辆正在走远的现代越野车。孙儿边跑边哭喊:“爸爸,我要跟你去。爸爸,等等我……”。
三姐急忙追着孙儿跟了去,她边追边喊:“孙儿,快回来,等你长大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