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卢仁强的头像

卢仁强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8/29
分享

时光散落的碎片


仰望美人靠

当我抬头看到美人靠的时候,我不相信自己就在贵州普定一座名叫索桥的小村庄里。

这是一座四合院,通过高高的长门进入庭院深处,美人靠就在南面的屋檐之下,望着墙外的高山,树木,蓝天。

岁月如水一样流走,美人靠就这样静静地守望——山间的古驿道上,那个求取功名利禄的人,山高水长,归来了吗?渐行渐近,又渐行渐远的声响,如她的心一样,怦怦怦。怦——怦——怦。

“哼哼嘶嘶——”

“肚子饿了——”

圈里的猪儿饿了,玩累了的孩子回来了……下雨了,擦一擦脸,消失在雕梁画栋之中。

空幽的晨雾,黄昏的太阳,月光如水,雨一直在下。当我的眼睛倚在美人靠上时,我就在猜想那些让水冲走了的日子。可是,美人靠没有了美丽,也没了惆怅——猪儿肥了,孩子大了,公婆逝了,那一个人回来了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美人靠让黑黑的阳尘(水与火烟的混合物)堆满了。

我没有到过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美人靠,如我眼前的一般吗?这是一户姓张的老宅,据说祖上来自安徽。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年近八旬的老人已说不清。

 

听蝉

“唧吆嘶,唧吆嘶——”

听着唧吆嘶,友人说,蝉,蝉在叫。

“太舒服,太静,空气太好。”

在蝉声中穿窜于幽径,友人丢失了逻辑。而我,却想到了两个人。

骆宾王,唐初四绝之一。唐高宗仪凤三年(公元678年),骆宾王任侍御史,他在“纠举百僚,推鞠狱讼“以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但是,上任不到半年,就锒铛入狱,一个受尽折磨的人,他是如何写下《在狱咏蝉》。书上写道,骆宾王的生死是一个秘。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在那个“骤雨初歇”的夜晚,那个科场失意、羁游南方的柳三变,和自己心仪之人离别了,“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唧吆嘶——”,他们听到的也是这样的蝉声吗?我四处张望,只有一些绿和缝隙,安然地躺在夏日的阳光里。透过缝隙的阳光,清净得很,没有一粒灰尘,只是晃动着我们的身影。

蝉叫蝉的,我依然觅不见它的踪影——我只能听,静静地听。

 

想桥

站在桥上,我竟然想起了桥。

这是一座五孔石桥。但是,人们就称其为索桥,这个村庄,就因其名而得名。

友人说:“这桥真怪?”

友人说的是桥的建筑,时值夏季,桥孔全让水占据着,石头是怎样把水圈起来的,我们没看见。按理说,石头应是一层一层地平铺起来,可是,这座桥有一层石头却是站着的。我们只看到:桥面与水之间,临水那一面的石头,像影视里战火停歇后遍地躺着的尸体,累起来;而临天这一面的石头(让人走这一面),就像我们一样,站在蓝天下。桥头立着一块碑,上面这样写着:“重修碑记,咸丰二年十二月立。”桥是什么时候修的——住在美人靠的那位老人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他的老祖祖说,临水那一面躺平了,上面那一层不用石灰之类的粘贴剂,就能很好地立着,这样,在不影响桥的高度下,既减轻了桥自身的重量,也减省了人们的负担。

多少年过去了,一些小草和一抹抹绿,从桥上的石缝突出来。桥真怪——我不是这样想,为什么要把石桥说成索桥呢?

一位背草的老人,从桥那边走来,装一支烟请他坐下,他说,很久以前,这里没有石桥,是用绳索当桥。人是如何过呢?像您这样,背上这大背草,过得去吗?“过不去也得过——圈里的牛还等着他背上的草,你慢慢玩。”老人的一支烟还没燃尽,就走了。只剩下我和友人们在桥上,各自想着桥。

桥的南端,立着一块指路碑。小时候,我爱生病,母亲就曾经给我立过一块。这种碑一定要立在十字路口。

 

望水

水从山涧流来,从西向东。小河是三岔河的支流,三岔河是乌江的支流……

小河穿村而过,索桥就是村庄与田坝的通道。坐在桥墩上,水,你追着我,我追着你,匆匆忙忙,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倏地弥失在山里。
“哗啦啦——”

我没有看到它离别的表情,山是绿的,田野是绿的,村庄也是绿的。黄黄的向日葵,灰白的玉米花,摔得又红又紫的高粱,受不了绿,探出头来,看到了我这个望水的人。这个夏季多雨,水很浑,除了疾驰而逝,什么也看不清。

从南往北的驿道,高矮不齐的石头,被水冲得白白的。两岸高高的树,葳蕤的灌木,掩藏了一座桥上的桥。

水是会清的,当它的速度降下来,甚至停止不前时,水可见底,一些鱼儿,还有那些光着屁股的人,成天泡在水里。母亲提着荷妈(一种能让肌肤起又红又痒的植物)来到河边,大声地喊:“你来,还是我来。”来也好,不来也好,最多也是哭。现在,我竟然有了一种冲动,跳到水里去,鱼最喜欢抵花水了。

一个友人说,我要干什么?站起来的我,没有说话。昨天晚上,小城的安居工程里,有一个男人,从四楼上跳了下来。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我从小就学会了游泳。另一个友人说,要是来一回漂流,那沿途的风景,会是什么样呢?

我没有跳下去,而水,在前赴后继。

 

吃饭

水流着流着,肚子就饿了。

索桥人家,在一座山上,绿树丛里。这是三间瓦房,高高的屋基高高的石墙。辣椒红了,一个挨着一个,站成了一排又一排,如一束束火焰,燃烧在索桥人家的门前。

“我来一张。”

“站着,坐着。”

“我再来一张。”

被辣椒点燃,谁都想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相机没电了。”

“哎,哎!!”

还来不及点燃的人,大声地叹息。

“上菜,倒酒。”

“有电的相机给我来一张。”

“你想到装酒的坛子是什么。”

我没有说话,摆弄着不同的姿势。

“不行,你想一想,你抱自己的孩子,用的是什么姿势。”

酒倒好了,菜上完了。豆豉拌嫩(青)辣椒,酸菜烩新四季豆米,连渣闹(白菜、豆粉、水拌起来煮在一起),鱼香菜煮鲫壳鱼,腊肉蒸鸡枞菌……小时候穷,但是,这样的菜,并不陌生。瓦房里,堂屋上,像一头猪,把头埋进碗里,总不想起。长大了住进了城,怎么就丢了这样的食欲。

干吧!抬起碗,你碰来,我碰去,然后,一干而尽。碗都朝了天,菜都没了踪影——醉了,该回城。

一个个人,如一条条小蚂蚁,钻进了大蚂蚁的腹中,才十多分钟,从车上下来,独自一人,在钢筋混凝土里翻来覆去——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