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葬在蓝天园公墓里,但是位置较偏,宛若一户人家,住在大山深处。母亲有一个心愿,她要给父亲搬一个"家",把父亲的墓移到蓝天园的中心地带。父亲走得有些早,那时,我才十岁。父亲是土生土长的石城人,他是家中独子,可惜爷爷奶奶过世较早,还没来得及望他洞房花烛,就双双闭上眼睛,留下两间小房,困在石城深处,前后不临街,还让很多高楼围起来,仅有两尺宽的小路进出。父亲的小屋没有多少经济价值,但是给他提供了栖身之所,不至于露宿街头。父亲有些文化,在百货公司谋得职务,做了一名售货员。记得,父亲下班回家,荷包里总会装着一些好吃的,糖果或是饼干。每天,我最喜欢父亲下班回来,看见父亲走进家里,我就跑过去,伸出手去找吃的。有时,父亲早已把好吃的捏在手里,看见我后,就倾其手中所有。有时,父亲像是在想心事,两手空空,我就自己到他的口袋里去抓。父亲带来的东西,都很甜,吃进嘴里,甜到心里,那是人世间的山珍海味,至今已没有了。
十九岁那年,母亲告诉外婆,她长大了,想出去闯一闯。“去哪里呢?在家千日好啊!”外婆有些舍不得。“家里呆不下去了,再不出去,可能要饿死的。”母亲是深思熟虑的。外婆家一小间土培房,住着六口人,外公为此想法很大,天天胡思乱想,把脑筋都想不好了,经常半夜出去,疯疯傻傻。外婆把家里仅剩的两只老母鸡卖了,给母亲筹了路费,母亲独立一人,来到了石城。石城比村里好得太多了,高高的楼房,宽敞的街道叉来叉去,两旁全是商铺。有一家好心的洗衣店收留了母亲。石城里的人都很忙,连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母亲打工的洗衣店生意很好,每天都要洗到深夜。不过,母亲挺适应的,她有劳力,手上长满老茧,如搓衣板一般粗糙,每一件衣服都揉洗得干干净净。洗衣店的生活虽苦,但是比村里好得太多,不仅能有顿饱饭吃,还可以挣一点小用钱,帮补着家里。母亲很是珍惜。
有一天,那个后来成为我父亲的男人拿衣服到母亲打工的洗衣店洗。也可能是父亲忘记了,亦或是故意为之。母亲在洗他的衣服时,从口袋里搜出了5元钱,母亲把钱交给了老板。父亲去取洗干净的衣服时,老板只给他衣服,并没有讲出兜里还有钱的事。父亲正要离开店门时,母亲却说出来了,老板瞪了母亲一眼,随即笑嘻嘻的对着父亲说:“哦,你口袋里有5元钱,这姑娘帮你搜出来放我这里,差点搞忘记了。”5元钱不是小数目,可当母亲一月的工资。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十分感激的样子,连声道谢,说完就走了。父亲才走一会儿,老板就让母亲收拾行旅走人,她当即哭起来,点头合什央求。老板说:“谁让你多嘴多舌,干活就干活,不说话怕别人拿你当哑巴了。”无论母亲如何哀求,老板吃了称托铁了心,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母亲说:“不干就不干吧,请把我的工钱决了。”老板说:“你还好意思提工钱,你的工钱让你拿给那个男人了,你想要的话,就去找那个人。”
“那是人家的钱,应该给人家。”母亲反驳说。
“谁给你说的呀,进了我的荷包,就是我的钱。”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的良心这样不好。”
“算了吧,若不是我收留你,还给你钱,你早就让猪拖狗拉去了。你还给我说良心呢!”
“姑娘家,要学会懂事,看在你在我家工作得如此卖力,我最后送你一句话,‘麻得过就麻,麻不了就正算’,将来机灵点对你有好处。”洗衣店老板说话不脸红,争着不让母亲还嘴。母亲离开了洗衣店。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石城里的人不仅没时间洗衣服,也没时间缝补衣服,母亲来到了一家缝衣店。不过,在石城缝衣服不像村里的针线活,全都用缝纫机。母亲当了三个月的学徒,分文不得,仅有口饭吃。幸好母亲手脚灵活,掌握了使用缝纫机的技巧,在缝衣店留了下来。自从那次以后,母亲在父亲的心里留下了印象。在石城,父亲虽然有房子,还有个工人身份,但是父亲是石城里的穷人。他处了好几个对象,那些女人都因为父亲的家里贫寒而看不起他,一个个见了父亲后,就成了断线的风筝,不知飞落到了哪里。
有一天,父亲来到母亲的缝衣店。“你怎么在这里呀!”,两个人相遇,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话,宛若彼此都在寻找,心里想着此生可能不会再相见。世界太大,有时似乎又太小。母亲没有向父亲说起自己的遭遇,只是踏实认真地做自己的缝衣活路。但是,父亲像是爱上了母亲,他总会找出一些理由来到店里,几次以后,店里的人都说母亲与父亲在谈恋爱。只要父亲来到店里,即使是拿衣服来缝,大家都知道父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十一岁那年春天,母亲正式离开了那个生养她的村庄,成为了石城那两间小屋的女主人,户口也迁进了城里。母亲离开了缝衣店,自己购置了一台缝纫机,成为石城的补衣人。因为房屋位置不好,母亲就带着缝纫机来站街,像商品一样,等客户上门。但是,这种被动的买卖,只有周日赶集天,人流量大,生意较好,能够赚一点钱。其他时日,生意寡淡,有时守一天到黑,没有一个客户。母亲变被动为主动,星期天站街,周一至周六挑起缝纫机走街窜巷,宛若乡间的补锅匠,“缝衣服啰,缝衣服啰……。”人们从楼上的窗口伸出头来,大声喊道:“缝衣服的,等一下,帮我补一两件衣服。”母亲停下脚步和呼喊,抬头望着那个窗户等待。母亲的主动出击很有效果,加之母亲的手艺,生意渐次好起来。但是,母亲很快又让我们拖累。大姐二姐出生以后,她们就躺在母亲的背上去闯街缝衣服,幼小的姐姐们经常因为饥饿,哭闹得母亲不得安宁,生意又暗淡下来。母亲向外婆求助,二姨和小姨常来石城帮忙,一方面帮母亲带孩子,有时也跟着她满街巷去吆喝。后来,三姐四姐相继来到这个世界,有了逐渐长大的两个姐姐,三姐和四姐虽然不再趴在母亲的背上去窜街,可是,儿多母苦,城市的劣势暴露出来,点点滴滴都要用钱才能换得来,远不像农村那样,比如粮食和蔬菜,可以从地里摘来,用不着掏一分钱。本来母亲是不想再生育了,但是外婆多次劝说,一定要给父亲生一个男孩,续上父亲家的香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老辈人说的话一点丢头都没有。”在外婆的坚持下,我终于得以来到这个世界。
城市的好处就是人口集中,只要不馋不懒,随便做点小生意,都可以求生活。可是,母亲每天忙忙碌碌,还有父亲每月几十元的工资,我们家人口较多,兄弟姊妹五人,加上父母亲,七张嘴吃饭,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原以为能在石城闯出一片天地,再回过来帮农村的娘家一把。谁知道,我们兄妹五人,经常住在农村的外婆家。有时,外婆或是舅舅,二姨和小姨来石城,总会背着一些大米苞谷和农副产品送到我家里。
那时,我家经常吃稀饭,一大锅稀饭,煮熟了搁在灶台上,水米各半,一家人吃得很香。吃稀饭有个坏处,爱上厕所,一天要跑好几次。我在学校上课,有时尿急时逢着没有下课,我坐在板凳上动来动去,宛若木凳上生出了针芒,又像是千条小虫,咬得我不安稳。起初我请假,老师同意了。后来,老师经常说我是“懒牛懒马屎尿多”,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笑得我不敢请假,硬是把尿逼回去,等到下课再入厕。老师把我喊去办公室几次,把门关上,拉下窗帘,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是真尿急还是贪玩?我总是沉默不语,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是因为吃稀饭。我该如何回答呢?经常尿急本就不是光彩事,甚至可能染上了重疾。老师没有打我,问半天问得个哑谜,老师爽性不问了。有一次,班上开家长会,老师单独留下了母亲,老师说:“你儿子是不是有疾病,经常爱上厕所,你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母亲像我一样沉默,但是母亲可能知道缘由。母亲半天不答话,老师生气了,说:“瞒账要穷,瞒病要死。”母亲依旧不说话,只是泪水淌到了眼睛里,转来转去流不出来。老师觉得自己过于直爽了,可能伤了母亲,急忙安慰:“算了算了,我只是担心你孩子,把他在学校的实情告诉你,你别见意,话丑理正,我说得直白了些。”这时,母亲才说话,又点头又感谢,除了“谢谢”二字,母亲没有说出其他词语。回到家后,母亲放声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们盯着我看,咬牙恨脖的,我想老师肯定把我在学校里的丑事告诉了母亲,吓得我不敢在家,跑到街上游荡,若是街上有个洞,我真想钻进去不再出来。
那些年,除了逢年过节,往日里顿顿吃稀饭,不仅白天尴尬,晚上更恼火。家里没厕所,要走三分钟,才到公共厕所。特别是冬天,屋外又冷,虽然街上灯火通明,但是一个人不敢去,怕遇到了鬼,或是抢人的,爬起来瑟瑟发抖,尿都抖出来,仍然磨蹭着不敢去,等父亲爬起来带着,心里才不害怕。后来,母亲不知在哪儿找来了一个尿壶,晚上可以不出门上厕所了,但是,家里人多,一个不够,后又增加几个,弄得满屋子全是尿臭味。
不知道父亲的病是否与长期吃稀饭有关联,但是,他的肾脏出了问题。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母亲和姐姐们哭成一团。看见亲人们哭,我也跟着哭,但我真的还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父亲得了肾衰竭,已病入膏肓。父亲不再去上班了,百货商店里来了一些人,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起来。父亲生病请假了,店里来人探望,还给父亲带来口信:按制度规定,对父亲执行病假工资。同时,鉴于父亲的实际情况,扣的钱从低不从高,尽量少扣一些。父亲呆在家里养病,荷包里不再有糖果饼干了,工资还少了十多元,只是父亲腰上多了一根管子,还吊起一个袋子。父亲尿急不用入厕,尿液自动流入袋子里。为了延续父亲的生命,每一顿饭,父亲的碗里不仅盛着干饭,还有鸡蛋和肉。每到吃饭时,看到父亲碗里好吃的,馋得我直吞口水。也许父亲看出了我的心思,每一次,父亲会喊我到他身边去,让我和他交换吃的。有时,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不得不立即终止。有时,我就吃父亲碗里的干饭和鸡蛋与肉,父亲就喝我碗里的稀饭。父亲走时,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硬梆梆的,四姐对着我大吼:“就怪你这个馋鬼,吃了爸爸的营养,要不然,爸爸还不会死。”四姐问我要父亲,母亲和姐姐们也不劝阻,只是一个劲地哭泣,还愤怒地望我几眼。我知道自己错了,跪在父亲的灵前使劲磕头,额头都碰出血了,但已不能弥补我的错,父亲不会再回来了。
俗语说:“越穷越见鬼,越冷越刮风。”若是父亲早死半年,可能就不会这样了。父亲得病后,母亲知道无力回天,就给他在村里找了一处坟地,只等父亲走了,拖到母亲的娘家的大山上埋了。但是,父亲去逝时,石城移风易俗,实行火化,骨灰要进入一个石城东边的蓝天园公墓安葬。蓝天园公墓的墓穴很多,宛若石城大街上的商品,琳瑯满目,各式各样。只是价格各异,昂贵的、便宜的、中等的,应有尽有。我家本就困难,父亲的棺材钱都没有,如何买父亲的墓穴呢?可是,父亲辛苦一辈子,还养育了我们五兄妹,不能让父亲成为孤魂野鬼,入不了土下葬啊?后来,我们在蓝天园公墓的边角上,没有花多少钱,买下一个便宜的不足三尺宽墓穴,葬下了装在土罐里的父亲。外婆安慰说:“人在世间,夜睡不过六尺宽的床,死葬不过三尺宽的墓,占多了又得什么呢!”但是,逢着清明时节上坟挂纸,或是过年祭祀,父亲的墓地,成了母亲的心病。天气晴朗露出湛蓝天空的日子,我们常常看见母亲抬头仰望,先望头顶,再望天际,久久呆视,宛若望见了蓝天园边角上父亲的坟茔。“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搬过来。”母亲把视线移到了头顶的天空,也许阳光过烈,她眯起了双眼,两滴水珠划破脸庞,母亲急忙扬手遮挡阳光,让眼睛躲藏在手心里。母亲不轻易在我们面前提起父亲。后来,母亲要动用那笔钱给父亲搬“家”,我们不同意。“你们真心狠,难道让你爹永远飘在天际……”,母亲说出了她在晴天里的秘密。“若不是晴天的日子,母亲又会不会仰望云层密布的天空呢?还有夜晚,月光明丽,星辰闪烁,亦或是漆黑魅影,伸手不见五指。”我几欲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想这也算是自己心中的秘密。
父亲走后,家里一下子陷入了危机,宛若航行的帆船,桅杆断了。正在上高中的大姐二姐,还有上初中的三姐,陆续辍学回家。大姐二姐进了工厂,成为了一名工人。三姐跟着母亲学缝纫,捡起母亲的手艺。有了三个姐姐的帮衬,稳住了我家这艘在石城的汪洋大海中风雨飘摇的船帆。但是,母亲因长年走街窜巷大声叫卖,声带也出了问题,声音嘶哑,她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三姐接过母亲的衣帛,继续缝衣的活计。有了一定年纪的母亲,身体的毛病多了起来,但还不到颐养天年之时,她放下肩上缝纫机的担子,套上皮带,又拉起一辆木制车厢的垃圾车,穿梭在石城夜色弥漫的街巷。做环卫工人不用高声喊叫,晚上7点以后,街两旁的人家会把家里的垃圾存放到指定地点,母亲就拉起车子去收,然后拖到转运站倾倒。天还不亮,母亲又出门了,来去匆匆的人们扔下的果皮纸屑,爬满石城的街道,还有一些人,傍晚出门散步,带着宠物作伴,留下很多畜粪。母亲一边拉车,一边清扫,天亮以后,街巷露出净美的容颜,母亲就依靠在垃圾车小憩,闭上眼睛做一个白天的梦。我给母亲送饭,也趁这样的空闲帮她干活。她常阻拦:“这活路又脏又臭,你还是别干了,好好的上学吧。”我和四姐没有辍学,我们也是刻苦努力,争取能够入学中举,考取一个功名。但是,我与四姐从高考的独木桥中摔了下来,没有实现母亲的愿景,成为一名城市的打工人,连“农民工”也称不上。
我们慢慢长大,家里的日子也好起来。姐姐们在各自的厂里找了一个工人作伴侣,结婚生儿育女,大家都只是过着普通市民的生活。我如父亲一样,三十好几仍然孑然一人。母亲又托人做媒,在村里给我找了一个姑娘。有一年,石城进行城市改造,我家的房子拆迁,母亲选择了货币安置。但是,我家房子陈旧,房屋的结构和装修全是补偿方案中最低档次的价格,补偿了二十五万元。母亲要从拆迁款中拿出八万元,给父亲“搬家”,母亲看中了蓝天园正中左侧的一座墓地。我不同意,与母亲发生了争执。
“这钱连活人都救不了,还管死人干么?”我很生气。
“那是你亲生父亲,怎么能说是死人呢!”母亲很痛心。
“父亲死了,都成了泥土,花这些钱不值得!”
“若是你爹还活着,那一定能住上好房子的,你看我们家这房子是人住的吗?走路出进都要侧起身子呀。既然在世时没有住上好房子,死了就让你爹住一回好房子吧!”
“我不同意,若是除去了八万,剩下的连首付款都不够。”
“用不着八万,我存得三万,只需要五万。那二十万够首付款的,我去问过了。”母亲一直都在准备着。
“不行,我不同意,五万也不行。”我态度坚决。
“你怎么这样狠心啊,你看蓝天园里,只有你爹躲在那边边上,不藏风避气,我梦见他好多次了,每次叮嘱我给他搬家。你们以为阴间真的是天堂,没有苦痛?那里还有阎王老爷,还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那里的苦难不比阳间少。再说,你们看看那个蓝天园,还不是分有等次。儿们呀,每天晚上,你们只晓得呼呼大睡,老娘在大街上清扫垃圾,一想起你的父亲,就觉得他太值不得。我晚上去干那种重活,就是不想梦见他,听到他的央告。我省吃俭用,就是累死,我也要从牙缝里挤出钱,给他在繁华地段买一个风水好的墓。真是老天有眼,遇到了拆迁,让我有了这个能力,要怎么用这笔钱,我老太婆说了算。”母亲使出了倔劲,她很执著。
“我同意,我们就依了妈妈,给爸爸搬家吧!”妻子站到了母亲一边。
“我也同意,舅妈都这样说了,我们这些当姑妈的还能反对吗,再说是用在我们亲爹的身上。”一直不吭声的大姐站了出来,
“我还是不同意,若是我爹还活着,他一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我心有不甘,把父亲搬出来说话。
“可惜你爹已经死了,难怪他连梦都不托给你呢!”母亲真的发脾气了。
我一人的力量,没有阻止住母亲。在姐夫的周旋下,母亲在蓝天园用八万元给父亲买下了一块风水宝地,正如阴阳先生所说:“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父亲成了蓝天园里的富人,处在了蓝天园的繁华地段。我用那二十万付了首付款,若是加上装修款,还差三十万。幸好有几个姐姐担保,我办得了房贷。因我已超过四十岁,最多只能贷款二十五年,每月还款2500元。
母亲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她并没有懈怠。但是,因为年龄已超七十岁,她不得不辞去环卫工人的职务。母亲闲在家里不习惯,她又去捡渣渣卖。可能是弯腰埋头时间较久的缘故,母亲得了脑冲血,话都没有留下一句,送到医院里抢救无效。母亲走了,家里的积蓄用完了,姐姐们都身负各种债务,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我们想到了父亲原先在蓝天园边边上的那个墓地。但是,因时间已过,那块墓地已被其他人家买走了。蓝天园已没有价格便宜的墓地。
后来,我们到石城西边新开发的龙地陵边边上,把母亲安放在一个不足三尺的墓穴里。大姐说:“父亲在东,母亲在西,我有钱了,一定给母亲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