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如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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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卢如昌
很久，我就想写一篇文章，缘自我对父亲的爱，却迟迟没有着笔。总觉得我的文字不能够完全表达对父亲深厚的爱。
在仲夏静谧的夜晚，回忆原来父亲的样子，他一直在我心底。
说实话，小时候我暗自里崇拜我的父亲，因为父亲身材魁梧，高大帅气，总觉的他身上有一股挺拔威武的模样。在我的心灵深处，父亲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
我的记忆里，父亲像戴云山脉的大山一样沉默，像九仙峰的青松一样挺拔，像奇和洞的岩石一样坚毅；父亲像蜜蜂一样勤劳，像溪水一样透明.......
我的父亲，可以说是一位坚毅如山的男人，他从小经历了无数坎坷，经受了磨难。他在襁褓中，因母亲患乳腺癌去世，被我爷爷抱养过来，他出生在上世纪40年代的民国时期，黎明前黑暗的中国，农村经济凋零，老百姓生活潦倒，父亲从小跟着我爷爷奶奶，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贫穷生活，直至解放后，父亲七八岁开始，爷爷咬紧牙关送他读书，村校读完，还送到新桥去读高小，我的父亲从小十分懂事，非常珍惜学习机会，知道家里穷苦，读书很刻苦、很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尤其是他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小时候，我经常听父亲讲，他到新桥读书几年，往返走山路五十多华里，每月回一趟家，由于家庭经济十分拮据，粮食不够吃，生活费十分困难，爷爷奶奶时常都要向邻居东借西借，凑足一个月伙食。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很威严，不苟言笑。我们兄弟从小就有些怕父亲。但他对我们还是很关爱，记得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看到同桌同学买了新铅笔盒，有笔、小刀、铅笔擦等，很是羡慕，放学回家我跟母亲进过这事，因为家里穷、多个兄弟上学，我也没多大指望。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我和大哥每人一份，当我手捧新礼物时，手舞足蹈，心里别提多高兴。事后，母亲告诉我，这些新文具，是我父亲给村里的代销点挑两三担货物，换来工钱买的，那时村里到吾祠乡没通公路，父亲要起早摸黑，步行三四十华里，挑一担货一百五、六斤，每担工钱才挣2元。顿时，我听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上初中时，记得有一次，父亲被派工去吾祠公社附近建电站修水渠，干活到很晚，赶不回家，他便到学校找我过夜。此时，恰逢冬季，天气寒冷。我们父子挤在一张床睡觉，他知道我在学校睡的被子陈旧单薄，过了不久，他给我买了一床新被子，还在供销社百货门市部剪了一块草绿色布料，回家叫我母亲赶时间缝制了一套草绿色军装，当我穿上合身的新衣服，出现在班级同学面前，吸引了大家羡慕的眼光，可以说，上世纪七十年代，军装是流行色，同学穿仿制解放军服装，是很时尚的事情，那个年代的我有军装穿也是很幸福、很温暖的。
上高中时，我年纪还小，十三四岁，开始慢慢学会生活自理。在一个寒冬，我因身子比较瘦小、体弱，突然生病了，父亲闻讯连夜赶来，给我抓痧、拿药，忙前忙后，父亲用他厚实的胸膛把我紧紧抱在怀里，给我取暖，用他宽大、粗糙的手掌，为我轻轻揉搓后背。就在那一刻，我觉得眼里热泪涌动.....就这样，父亲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对我一改以往的威严，很是爱我疼惜我。不仅在生活上照顾我，就是对我说话也变得慢言慢语。我慢慢长大后，更知道父亲的艰辛，除了孩子生病之外。父亲要供我们五六个兄弟读书也是很艰巨的。由于母亲生育孩子多，又劳累又操心，加上从不注意休息，更谈不上营养，所以身体不如从前，母亲主内，料理家务事，从此，父亲的担子更重了。
父亲是全家依靠的一座大山，也是一棵大树，春天挡雨、夏天遮阴、秋天结果、冬天傲霜！突然之间，因为一场大病，大山一样的父亲，承受生活的重负，让我止不住心酸。一方面要供全家人吃穿、供孩子上学，另一方面还要照顾年迈爷爷。但是再苦再难，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尽管日子艰难，但每逢过年，父亲会尽量想方设法给我们置一套新衣服，或一双新鞋子，抑或一条新裤子。父亲总是想给予我们欣喜。的确，父亲如一棵久经风霜的大树，植根大地，努力地伸展出枝叶，毫无保留地为家人遮风挡雨，再苦再累也不退缩。他青少年和中年时期，既要承担繁重的生产劳动，又要在极度贫困中尽心抚育我们六个兄弟长大成人。生活的重担压在肩上，为了让全家老少吃饱肚子，日夜操劳，吃尽苦头。
由于生活压力太大，心力交瘁，父亲一天一天衰老，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大哥看到父亲甚是艰难，在生产队每年都超支，决定休学帮助父亲挣工分，多次被父亲反对而没有辍学。我的大哥只读到高一，便辍学回乡务农，让我继续留在漳平三中（现为新桥中学）读完高中。因而，父爱让我感受到读书来之不易，让我更加珍惜读书大好时光。
随着我渐渐长大和懂事，也是由于大山一样父亲的赐予。适逢暑假和寒假，抑或是星期天，我们都能为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春天，我们利用星期天，可以上山砍些柴伙或割些猪草，下田捉泥鳅、捡田螺；夏天暑假，可以采撷野金银花或鱼腥草，抑或到山上采些野藤或采些药材到供销社或镇上集市去卖；秋天，我们可以上山摘些野果、锥栗、草菇等；冬天寒假，山上值钱的东西更多了，可以捡栎橡籽，可以捡野桐子，甚至与父亲上山烧些木炭、草木灰，都能换回书本、连环画、纸笔，甚至能挣足学习费用啊。虽然能减轻父亲不少负担，但是由于工分少，粮食不够吃，加上兄弟相继出生，父亲仍然在辛苦中劳作。
一步步，一程程。是我的父亲，日夜兼程，风雨无阻，陪着我们走向成长，父亲为的是把天空的阴霾一扫而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是我的父亲，他让天空重新呈现出蔚蓝的颜色，为我们照射出五彩缤纷的霞光。
父亲一直到上世纪80、90年代，我从江城武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家里生活才轻松了些。父亲除种田外，还要帮助母亲操持家务。我们每次回家，母亲就讲父亲怎样辛苦，其实我们明白，母亲是希望我假日多回家帮忙父亲。父亲坚守在大山里耕作，有多少次我接他到县城居住，他总是不肯，即便是逢年过节，他也是被我们匆匆接来，他又急急忙忙赶着回去。说家里养着猪和鸡要吃食；或者说是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总是有许多理由要回到乡下老家才安心。其实，我知道父亲是舍不得大山，更舍不得农村里的养育之恩。那里有太多的故事和往事，更有太多的情感与记忆。
父亲六十多岁时，因常年干体力活，过度劳累，一天天老了，每每看到父苍老的背影，我的心里酸古铜色的脸庞雕刻了道道皱纹，我看到父亲的背影，心里不免有点酸楚，难以言表。而父亲却不愿我们服侍他，每次到县城住两天就借口自己生活不惯，回乡下老家住，一则是故里难离，二则是闲不住，做点农活。而且农民出身他，一天不劳动、一天不干活，日子难过。他与母亲都要养一些鸡、鸭、兔之类的家禽，自己还舍不得吃，每年过年过节将自己养的家禽往城里里的孩子送，说是家养的，吃起来环保，也比城里市场买的好吃，他很有成就感。父亲一生节俭，自己没有奢侈过一餐，更没有乱花过一分钱，父亲疼爱孩子，总是把最好的送给孩子，我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愿父亲健康些，请求岁月慢慢地走，让我的父亲多过几年快乐而无忧的日子，最好能活过百岁！愿父亲像大山一样厚实、澄明的生活远景，愿父亲如溪水一样快乐、健康的人生。”
有一天，父亲这棵大树病倒了，这是他64岁，因不慎被一根柱子砸伤，送到德化医院抢救过来，之后，他在家床上整整躺了一年多，逃过一劫。他坚强地站起来，就像九仙峰深山里一棵苍劲的松树，再次显示了顽强的生命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命运多舛，翌年，父亲被查出淋巴瘤，这棵大树又长出毒瘤，在漳平市医院、龙岩市中医药、漳州175医院，父亲奔波辗转在大、小医院，从未停歇过，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刻。历经5年与病魔抗争，经受30多次化疗的痛苦，吃过多少药，我从父亲的身上闻到最熟悉的气味，那就是药味；挂过多少点滴，我从他手臂上手背上看见最熟悉的疤痕，那就是针孔。父亲面对病痛，意志弥坚，不屈不挠，令人十分敬佩！
六十九个春夏秋冬。父亲，你是我生命中的那棵大树，你绿叶落尽，枝干枯萎，我再也见不到这棵大树，再也照不到夕阳余晖的温暖！
时间定格在己丑九月十四（2009年10月31日），记得这天正值周末，父亲从漳州175医院化疗返回住在我家，不到两天，病情又恶化，接连上吐下泻，身体发软无力，我在家里看到父亲已不能说话，预感可能不行了，就急忙打电话给城里二个弟弟赶来回家，连忙送到医院抢救。经历一番抢救，父亲苏醒过来了，尔后又昏迷不醒，戴上呼吸机。我们陪护守夜，看着父亲因病魔折磨，我们心如刀绞。伴随呼吸机的声音，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父亲弥留之际，慢慢睁开双眼，颔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我靠近身旁，只见父亲木呆呆地望着我，然后慢慢地把手伸向我，我也把手缓缓地伸向他，我与父亲从来没握过手，看见父亲这样，我的泪立即像断线的珠子倾泻而下。我含着泪说；“父亲，您要坚持住。”我握紧父亲的手，刚开始握我的手时很紧，慢慢就有些松懈下来。我感觉到父亲的手与身子，在渐渐地凉下去，父亲的手从我的手上滑落下去的时候，我知道父亲已没有呼吸。等我把父亲的手重又握上时，父亲的手凉而软。我就把自己手上的温度给了父亲，先给我握着的父亲的右手揉搓了起来，不一会，父亲的右手就伸直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父亲握手，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握手。
大树走过枝繁叶茂岁月，也会衰老、枯萎、病死的时候。人也不例外。我的父亲也走到生命的终结，他却最没有挺过这一天，就那个年代的农村而言，算不上高寿。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父亲终未跨过六十九岁这一道坎。他独自一人䠀过了那座奈河桥，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从此以后，天涯作别。父亲和我们天国一方。
我挚爱的父亲虽然离开人世间，但他一生勤劳、节俭、仁慈、善良。尤其在患病期间，他在肉体、精神上受到了病痛残酷无情的折磨，但他与病魔共存，与病魔抗争，只要一息尚存，不言放弃。他意志坚强、乐观从容的精神，深深激励着后辈们，父亲，永远值得我们爱戴和敬仰。
我的父亲的精神不老，永远活在我心中。在我的眼里，父亲不善言谈，不善于表达。可这并不表示父亲他不懂爱，不会爱。我的父亲，他只是把爱深藏心底，在适当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时候，父爱就会像海底的暗流，一下子喷薄而出，给我们以滋润，给我们以清凉，给我们以温暖，给我们以感动。
我的父亲，爱比天高，情比海深，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我的父亲，用自己的行为，感染并教育着孩子们。让我们学会和懂得一个道理：用爱和感动，去面对生活；用爱和感动，去回报社会；用爱和感动，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九仙峰大山里的父亲啊！不管您看不着我写给您的文字，但我们兄弟都是您创造的文字，不管耐读与否。但我相信人们一定会读出：坚韧、忠厚、善良、担当、乐观、纯朴、纯净、透彻；相信人们也会读出青春与绿的茂盛。因为有了您精神传承和支撑，我坚信，您的子孙们一定会像九仙峰大山的松树一样挺拔旺盛，心灵会像家乡的溪水一样清澈欢唱，生活像蓝天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
岁月匆匆，父亲虽然离开已经十三年了，但他的精神永在，即使隔了醇厚的岁月，即使梦里依稀，父亲，永远是我心中一样伟岸挺拔的青山、一棵青翠苍劲的松树、一条奔腾不息的溪流。
啊，父爱如山！大爱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