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吴光辉《一座湖的前世今生》
文 / 陆相华
吴光辉,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江苏省作协理事、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淮阴师院文学院兼职教授、《读者》杂志签约作家、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吴光辉从1998年起开始散文创作,在《中国作家》《人民文学》《文艺报》《文学报》《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文汇报》《解放日报》《北京文学》《福建文学》《湖南文学》《广西文学》《山东文学》《安徽文学》《美文》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曾获得第三届、第四届全国冰心散文奖,第五届、第六届老舍散文奖提名,第九届、第十一届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第二届孙犁 散文奖优秀作品奖,首届江苏紫金文学期刊优秀作品奖,第一届、第二届、第十一届淮安市“五个一工程奖”,第五届、第六届吴承恩文艺奖等。被誉为“大文化散文”的代表作家之一。
吴光辉善于用他特有的才华,去描写历史人物的残缺之美和伟岸之美。吴光辉的散文集《一座湖的前世今生》,是一部以洪泽湖的前世今生命运为主线,以历史背景为来烘托人物,以人物的形象来烛照历史,通过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进行全景叙述,让人读后荡气回肠,掩卷长思。
一、洪泽湖前生的悲剧
一个城市的温度,不在于高楼大厦,也不在于人均GDP,而在点滴的细节里以及它悠久的历史底蕴。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冬,金军东西并举进攻南宋,兵锋抵达开封之际,惊慌失措的宋军统帅杜充命人掘开黄河大堤,试图用洪水拦住敌人的脚步。杜充掘河,到底没能阻止金军南侵的步伐,南宋偏安一隅之时,战火还没有湮灭,夜夜笙歌的西湖画舫听不到远方的呻吟和哭泣,沿淮百姓正经历着黄河改道的苦难,他们不知道的是,关于这场洪水的记忆,将长久甚至永恒地悬于世间。因为装满这一切的,正是洪泽湖。洪泽湖面积约2069平方千米,是我国第四大淡水湖,地处江苏省西部淮河下游,堪称华东大地一颗璀璨的明珠。作为一个江苏省籍作家,洪泽湖理所当然就把洪泽湖作为吴光辉老师的精神寄寓,正如莫言的高密乡,孙犁的白洋淀,徐志摩的康桥,贾平凹的商州一样,吴光辉笔下的人物大多与洪泽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洪泽湖因运河而生,运河因洪泽湖而昌。”洪泽湖区域有着深厚的运河文化底蕴,中国大运河申遗报告中有10幅图,其中有1幅就是洪泽湖。从开凿至今,京杭大运河已经流过了2400多年历史。从历史深处流出来的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时间最早,也是里程最长的人工运河。大运河从北到南依次连接了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六省市,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长达1794公里。吴光辉为了实现一眼千年的文学梦想他,又把视线所及延长至大运河流域。而从时间轴上看,吴光辉笔下聚焦的人物又增加了东汉时期的张衡,南北朝时期的祖冲之,北宋时期的沈括,以及元代的郭守敬。而他自觉不妥,因为洪泽湖的形成总计毕竟只有900多年的历史。于是吴光辉散文集《一座湖的前世今生》第一辑的开篇即是是《边缘》。
那是两千一百二十年前的一个下午,张衡这位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用于水力转动的浑天仪,自制世界上第一架候风地动仪,还设计了飞行数里的飞行器,能够准确定位的指南战车的伟大科学家,在朝廷担任了十四年之久的太史令之后,收宦官排挤被贬出京城,左迁至河间相。在那个深秋的雨夜,张衡驾着自制的世界上最先进的计里鼓车,朝着河间的方向,顶风冒雨地奔驰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风驰电掣地闯进了扬雄《太玄经》所描述的宇宙天地里。尽管对张衡来说,做官并不是他最终的抱负,但在他几次任职期间,都以一身正气、刚正不阿的形象为当地百姓所称颂。为了让人们更进一步了解张衡,作家吴光辉更是把张衡的《骷髅赋》演绎得淋漓尽致,说张衡没有听从骷髅的“点化”,被贬三年之后,张衡死在了尚书的位置,被后人誉为“科圣”。
“粗木、牢笼、铜盆、蜡烛、香炉、牛皮鼓,太极图,一切都是圆的。头顶上的太阳正放射着光芒,炽热的光雾笼罩在他的身上,笼罩在八十一个男童的身上,也笼罩在这圆的世界。”寥寥几笔,就把距今一千五百多年前数学家、天文学家祖冲之的悲惨命运,刻划得淋漓尽致。正如吴光辉所说:“他能精确地计算出圆的周率,却怎么也看不清由圆组成的世界,更看不透方圆共存的世界。”
吴光辉的作品中的不是单纯地叙述历史,临摹人物,而是始终贯穿着自己的思考,是以反思的、批判的态度来关照历史的。他在叙述沈括的《梦溪笔谈》的时候有着这样描写:“现实的残酷噩梦与他幻想的美梦之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比,而他居然能够生活在这两个梦的世界里长达十六年之久。白天时冷酷,夜晚是柔美;白天时险恶,夜晚是曼妙。他在白天与黑夜徘徊,白天他完全忘记了原来的自己,他把自己的生命抛弃了,他把自己的生命遗忘在梦境里。从梦中醒来,他面目全非,他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本质。”对此,吴光辉有着自己的思考:“他终于觉得自己就是一片小小的树叶,在树上虽然存活着却无法自由,只有变成了落叶,才能拥有心灵的飞翔,即使是飞向生命的终结。他确实就是一片在梦中飞翔的落叶。”
郭守敬是十三世纪末、十四世纪初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他的科学成果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都是非常卓越的。由于他孜孜不倦、刻苦钻研、勤奋实干,所以在天文、历法、水利和数学等方面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元成宗之后,元朝政权腐朽,统治集团内部斗争日益剧烈,生活穷奢极欲,在这种背景下,郭守敬的创造活动受到极大的限制,他晚年的创造活动十分沉寂。
郭守敬在科技方面的成就不胜枚举:在元朝立足未稳的时候,他帮忽必烈制定新历法《授时历》,比世界通用的格里历领先了三百年;在忽必烈打败宋朝定都大都时,他帮元太祖设计建造了皇宫都城,其设计水平领先世界五百年;他在晚年还指挥开浚了大运河的终点通惠河。而通惠河又被公认为是世界水里史上的第一大创举。他首次运用海拔概念、首次制造赤道经纬仪、首次进行维度测量、首次创立招差法、首次设计创造报时钟,在多个领域领先世界水平……作为一个汉人,郭守敬通过自己掌握的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帮助了元朝战胜了宋朝。然而,他的子孙们不但没有因为这位祖先所取得的伟大成就而顶礼膜拜,甚至现在的河北省邢台县皇寺镇郭村没有一个郭守敬的后人。
二、唐诗宋词里的忧伤
米芾(1051年-1107年),原籍襄阳(今属湖北),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米芾,北宋书画家,字元章,时人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自号鹿门居士。北宋著名书法家、鉴定家、画家、收藏家。召为书画学博士,擢礼部员外郎。米芾在官场上并不得意,其“不能与世俯仰,故从仕数困”。因其衣着行为以及迷恋书画珍石的态度皆被当世视为癫狂,故又有“米癫”之称。
米芾见多识广,才学兼丰,一生鉴赏过皇家、私家收藏的大量书画名迹。他著有《宝章待访录》,因唐代有宝章阁专贮法书,故以“宝章”为名;该书著录了当时士大夫所藏晋唐许多珍贵墨迹。吴光辉在《他已梦回大唐》中对有着这样的描写:米芾确实是一个作秀的高手,在书画创作和政务活动两个方面,同时将显摆夸张到了极致。如果说米芾的癫狂人生是大宋王朝的一个象征,那么米芾的洁癖就是那个年代一个含义深远的预言了。吴光辉对米芾的人物描写得非常形象生动。他说:米芾确实有着异乎寻常的洁癖,他一天要洗无数次手,但从来不用脸盆,而是特意制作了一把银质的长嘴水壶,让人站在高处往下倒水。不仅如此,米芾的朝靴被别人碰了一下,要一遍一遍地清洗;客人坐过的凳子,也要一遍一遍地冲洗,甚至选女婿时,竟然首先考虑的因素也是清洁。因为有个候选人的名字叫“去尘”,他便一眼看中将宝贝闺女许配给他……
米芾生活的年代,正是北宋后期,社会变革激烈。王安石变法后,元祐党祸,权臣倾轧,尔虞我诈,官场一片黑暗。米芾的这种癫狂和扭曲的洁癖,加上他多次为民请命、清正廉洁的品质,肯定成为当时社会的一个另类。因此,米芾一生仕途不顺,担任了一些没有实权的虚职。徽宗大观元年,米芾被派到了大运河边的贫困地区工作,来了个明升暗降。宋大观元年二年初春,米芾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梦回他的大唐盛世了。于是,他精心为自己设计了一个灵堂。去世一个月之前,米芾自觉大限将至,便开始住进楠木棺材,提前适应环境,签署公事,坐卧饮食,皆在其中。更有甚者,他还每天清晨戴上大红高帽让子孙前来跪拜。
吴光辉在《他已梦回大唐》中这样写道:“米芾自设灵堂、戴高帽、穿唐装、焚书画、念禅语、别亲朋,绝不是一场简单的作秀,恰恰表现了米芾对这个世界的最后抗争。癫狂的米芾肯定是社会的压抑、皇权的变态、官场的扭曲共同孕育出来的一个畸形人物。”其实,洪泽湖与唐朝渊源不大,吴光辉在文学创作中用了一个“梦回”,同时又用巧妙地用了米芾的一个“癫”字,于是洪泽湖的前生与“大唐”也有了“联系”。
苍茫悲情的狼烟伴随着1128年失语的寒风,沉默着游荡在中原故国的上空,像一个个“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幻想被撕成的碎片,无奈地飘,凝重地飞,悲催地升腾。一场昭示国破家亡的大雪越过昏睡的天空,无休无止地抖落着绝望。倏忽之间,撕喊着的洪水像是从地球的体内奔涌而出,排山倒海,很快就将所有的生灵吞噬,一如开凌破竹。眼前的这座开封古城就变成了一座死亡的孤岛,由此宋词里的孤城情结也就突显而出。
杜充在南宋初期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他该不该为长江失守负责?在南宋开国的前三年时间里,杜充一直是抗金英雄。金军第一次南侵时,杜充是大名府留守,留在北方率领爱国军民打金军。建炎元年,进天章阁待制、北京留守,迁枢密直学士。金军第二次南侵时,杜充接替宗泽,留在中原率领爱国军民打金军。二年,宗泽卒,充代为留守兼开封尹。金军第三次南侵初期,杜充是南宋长江防线的最高指挥官,大家所熟悉的岳飞、刘光世和韩世忠等将领,都归杜充节制。高宗将幸浙西,命韩世忠屯太平,王燮屯常州。以充为江、淮宣抚使,留建康,使尽护诸将。光世、世忠惮充严急,不乐属充。在劝降杜充时,金军开出的条件是:只要你投降,就能当皇帝。所有这些都说明,杜充绝对是南宋初年的大人物。
作家吴光辉毕竟是一个文学创作和史学研究的高手。他在《破碎里的宋词里的河山》中,不惜用大量的笔墨来描写杜充以水代兵掘开黄河大堤的经过。如果没有皇上赵构的许诺与应允,杜充还没有这个胆量?个人认为,长江保卫战之所以会败,是因为南宋整体实力不如金军,杜充只是一个群体的代言人或者执行者。“是(1128年)冬,杜充决黄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决口以下,河水东流,经今滑县南、濮阳、东明之间,再东经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经泗水南流,夺淮河注入黄海,使今河南、山东、安徽、江苏一带的百姓至少二十万以上,北宋时最为富饶繁华的两淮地区毁于一旦。”
大地已失去了耐心,时间已失去了知觉。伴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排山倒海的洪峰奔涌而来,顷刻间城内城外变成了一片汪洋。因为这次黄河南泛入淮,才有了浩瀚数百里洪泽湖的形成。昏暗的天空,青黑色的狼烟,洪泽湖正如一只悲鸣不已的断鸿盘旋在大宋王朝的头顶。目睹这孤鸿的绝望,大宋词人叶梦得老泪纵横地吟出“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辛弃疾也悲愤欲绝地呻吟“望昭阳宫殿孤鸿鸣,弦解语,恨难说”,然后又捶胸顿足地感叹,“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多愁善感的柳永更是落下忧郁的泪水,“凝泪眼,杳杳神京路,断鸿声远长天幕!”孤鸿将它一连串的绝望向着宋词的语境弥漫,也向着大宋破碎的山河弥漫……
三、一座湖的黑白记忆
蹒跚、静默、黯然。三头瘦驴踟蹰在残阳西斜、枯叶乱舞、哀鸿长鸣的情景中,踟蹰在二百五十年前的乾隆盛世的那个晚秋季节里,踟蹰在山东潍县街头那天破落凋败的石径上。三头瘦驴满载着一腔怨恨缓缓地朝着城外而去。渐行渐远。缓缓地消失在远方的枯树丛中。三头瘦驴岂止是载走了年事已高、刚被革职的一介书生,三头瘦驴载走的分明就是对整个封建王朝官本位统治体制绝望之后的仰天长叹。三头瘦驴一步一步地走向中国封建时代所有文化精英的必然归宿。古道,西风,残阳,驼铃叮当。手摇驴鞭的书童在前开道,画面的驴犊居中而行,走在最后的那个老驴背上垂头丧气地坐着一个干瘪老头,就是被称为大清国诗书画“三绝奇才”的郑板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洪泽湖的水天生是包容的。淮安地处古淮河与京杭大运河交点,在历史上是“漕船制造中心”“淮北盐集散中心”。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交融,孕育了淮安独特的包容气质。郑板桥(1693年-1766年),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江苏兴化人,祖籍苏州。清代书画家、文学家。康熙秀才,雍正十年举人,乾隆元年(1736年)进士。官山东范县、潍县县令,政绩显著,后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为“扬州八怪”重要代表人物。
吴光辉以其对“残缺性格”的深刻剖析,证明了鲁迅大半生与国民性中的“劣根性”进行不懈斗争的正确性。吴光辉说:不要以为“扬州八怪”生来就是一身傲骨,狂妄怪异,放荡不羁;不要以为郑板桥生来就是傲骨铮铮,坚守清贫。恰恰相反,这批文艺精英的早年没有一个不想当官的。其实,在中国这个长达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的历史之中,文化人要想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宏愿,唯一的渠道就是读书做官。作为兴化“文艺青年”的郑板桥先是教书,后来卖画,再后来发奋苦读,先后考上了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
然而,郑板桥就是郑板桥,由于他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甚至与权贵公开叫板,使得他在一次灾年开仓借粮时,被诬陷为贪污公款。又因冤假错案而削职为民,告老还乡。真是祸不单行,就在郑板桥被革职的同时,他又收到了小儿病死的噩耗。他的那幅《兰竹图》就是他此时情感的真实写照。一笔孤竹写清苦,一笔兰草书悲伤,一笔乱石画凄凉。郑板桥以他独特的性格重走了一遍中国封建文化精英早已走过千百遍的读书做官,被贬罢黜、归隐田园的老路……
吴光辉的作品人物形象生动,思想性强。吴光辉对洪泽湖的前生今世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考察,将洪泽湖与淮海平原的关系,特别是与黄河、淮河等重要水系的关系进行了梳理,并且有了自己的艺术思考。
张謇,字季直,1853年出生于通州海门,也就是长江之北、运河之东,淮河之南的那片江苏苏北灾区。后来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为治理黄河、淮河、大运河和洪泽湖奔波。张謇年幼聪慧好学,三岁启蒙,四岁入塾,十岁时,老师出“日中升天”的命题对联,他应声而答:“与沉水底。”他的父亲大喜,对他寄予厚望。果然,他来了个三级跳,先后考取秀才、中举人,最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然而,他没有按父亲的愿望“学而优则仕”,考中状元后居然辞去官职不干,卷起铺盖回家自主创业了。从此,他不得不“上不依赖政府,下不依赖社会,抱示范全国的雄心,毕其后半生之精力,全凭良心做去。而所为者何?一是实业,二就教育。”张謇的心灵狂奔在现实与梦想之间,张謇的思想徘徊在实业和儒道之间。
吴光辉在他的的《一个状元的乌托邦》中有一段对于张謇弃官创业的叙述:我”惊讶于张謇周围的无声无息,惊讶于这个梦的世界无声无息。那是1899年5月的一个骄阳似火的上午,张謇抬头在天山看到的是一轮闪烁扎眼的太阳。四十六岁的张謇高高站在一丈多高的彩台山,司仪举起手中的锣锤准备宣布典礼的开始,张謇却睁开他睿智的双眼四处张望。“我”推想他恐怕想起了自己十岁时的那副对联:“日悬天上,月沉水底”,这时的他肯定是满心期待着大生纱厂像日月一般的圆满。在这天的典礼上,在这位伟大梦想家的心目中 ,期待着整个世界都可以用他精心设计出来的理想去描绘……张謇先后创办了广生油厂、复新面粉厂、资生冶厂等企业。张謇一生创办了二十多个企业,三千七百多所学校,参与的企业事业数高达一百八十余家,囊括了工业、垦牧、交通运输、金融商贸、商会民团、文化教育和公益事业等。
张謇自幼生活在江淮地区,早就有了治淮的宏愿。张謇的后半生主要从事导淮工作,自1903年发表《淮水疏通入海议》,岛1925年将测成导淮图表目录公布为止,在22年导淮过程中累计测成导淮图表1238册,图2328幅。从图上都能看出来,安徽淮河河段及支流,想要泄洪就必须经过洪泽湖,必须有一个高效的行政区划来约束,这样就不会存在效率低下的问题。张謇的导淮思想比较科学地解决了淮水的出路问题。然而,“一战”开始,中法劝业银行所定借款条约由此终止,美国帮助中国治淮的借款被迫停止,张謇的治淮方案彻底泡汤。就在这种情况下,袁世凯迫不及待地黄袍加身,张謇不得不递上辞呈,辞去所有官职,于1915年8月再次回到家乡。张謇的一生带着浓郁的悲剧色彩,在他临死之前,他的企业纷纷破产。张謇一生中有着许多伟大的梦想,明知自己无法实现,却又一路狂奔,直至生命的尽头……
四、千年洪泽还看今朝
一场多年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冷,在千里淮河的上空大气磅礴地激荡起来。“顿时滔滔”的“大河上下”变成了一片冰封的世界,高山坡上一层层厚厚的积雪,像是舞动起一条有一条银白色的长蛇,又像是奔驰着一头又一头乳白色的大象。一轮鲜红的太阳照耀在这片白茫茫的雪野上,格外娇艳美好。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一场治理淮河的人海大战打响了,眼前的这条长河立马变成了纵横千里的战场。
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二年,淮河流域持续降雨一个月,年久失修的淮河中上游堤防多处溃决,地势低洼的中下游地区称为一片泽国。当年皖北人民行政公署上报的灾情报告称:“由于水势凶猛,来不及逃走,或攀登树上失足坠水而死,有的在树上被毒蛇咬死,或船小浪大帆船而死者,统计四百八十九人。受灾人员共九百九十余万,约占皖北人口之半。洪水东流下游,灾情尚在扩大,且秋汛期尚长,今后水灾仍极严重。”“不解救人民,还叫什么共产党!”毛泽东主席迅速做出批示:“除目前防救外,须考虑根治办法,现在开始准备,秋起即组织大规模导淮工程,期以一年完成导淮。”
1951年11月2日,朔风乍起,瑞雪飘风,这条大型人工河道正式开挖,淮阴、盐城、南通、扬州四个地区民工一百多万人,从四面八方开赴建设工地,车轮滚滚,人声鼎沸。如果当年能有卫星遥瞰大地,你你会看到千里淮河上震撼人心的人海大战是我怎样地波澜壮阔。就在苏北灌溉总渠动工的同时,淮河流域的四省一百八十县、二十七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同时集结了五百多万民工,上中下游的治淮战斗同时打响。为了治伏洪魔,这些民工在寒冷的冬天里抛妻别子,扛着原始的生产工具大锹、泥兜、石硪,脚踩用芦苇编织的“毛窝子”,义无反顾地奔赴治淮前线。正是经历了新中国七十多年长期不懈地治理,如今的淮河流域才基本建成了防洪、除涝和水资源综合利用体系,从而实现了淮河下游的洪泽湖达到百年一遇的防洪标准。如今的洪泽湖已经变成或调解大运河水位、保证大运河畅通的关键性水利设施。
吴光辉的散文集《一座湖的前世今生》,用一座湖来的演变来表现新旧中国的文学创意,在谋篇布局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吴光辉笔下人物的“残缺性格”,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基本结束。吴光辉在坚持以“淮河历史风俗文化系列散文”创作的同时,抓住民族命运、大众生存这一切入点,努力以大胸怀和大视角去营造辽阔苍远与深邃博大的意境。
洪泽湖的美是厚重之美、悲壮之美,厚重悲壮的百里大堤就是洪泽湖的脊梁:万石筑堰,千年古堤,百里长坝,横亘江淮连云碧;朝映垂柳,夕阳弄潮,月色笼烟,满湖渔火接天晓。春天的长堤,绿树满堤,长堤便像一条蜿蜒在大地上的绿色长龙。那茂密的林荫,新鲜的空气,清脆的鸟鸣,和煦的湖风,犹如步入人间仙境;夏季的雷雨又使长堤变作一条搏风击雨的龙王,当狂风暴雨降临,大湖掀起万顷巨浪,发出阵阵怒吼,而百里长堤坚如磐石,岿然不动,又呈现出一幅惊心动魄的战洪图;秋天到来,堤上森林黄灿灿的一片,长堤又变成一条金龙,夜雾在湖面上笼罩,白茫茫的水天相连,无数渔火闪烁在雾间水上,使你站在长堤上,犹如登临海市蜃楼的仙境;冬雪将长堤变成一条银色的长龙,大湖也披上一层银装,洪泽湖又变成了银装素裹的洁白世界。
吴光辉的散文集《一座湖的前世今生》,是以洪泽湖的前生今世的命运为主线,以历史背景为来烘托人物,通过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进行全景叙述的。洪泽湖岸有许多著名的城市。他在《移来一座锦绣江南》中对淮安、扬州等城市的端庄、大美有着很多精彩细致的描写。
淮安位于洪泽湖的北岸,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大运河、里运河、古淮河、盐河穿城而过,大口子湖、荷花汪、清宴湖、石塔湖、楚秀湖、勺湖、萧湖遍布城中。如果你站在钵池山脚下宽阔广袤的大口子湖边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恣意汪洋的水,无边无际的湖水碧波荡漾。湖边的花红柳绿像是给这座大湖化了一个华丽的晚妆。无数座高层建筑环绕大口子湖,争先恐后地高耸入云,又争先恐后地倒映湖中。淮安的水不像苏南那样温柔,也不像北方那样狂放,而是多了几分中和之美,多了几分南北兼容,多了几分刚柔并济。淮安的水是南北交汇的水,是刚柔相济的水,是中庸的水。正是这样的水养育了淮安人的品格,养育出一代伟人周恩来。
淮安姓淮属水,扬州姓扬,扬州的本性是江淮的的婉约温情。扬州城是一座江淮风格的城市,扬州城到处飘拂着江淮的风韵。阳春三月,烟雨迷蒙。在江淮的细雨笼罩中,文昌阁尽显优雅文静、琼花观清秀端丽,古街巷幽静恬适,细雨中古运河的夜色流光溢彩。走在烟雨氤氲的东关古街上,你会品味出扬州和江南周庄的古镇、苏北的窑湾古镇的不同。街心湿漉漉的石板路,两旁街市湿漉漉的店铺旗幌,悠扬漫长而又湿漉漉的叫卖,还有花枝招展的扬州女子撑着湿漉漉的花布丽伞,全都是烟雨江淮的情调、烟雨江淮的婉约……沐着温情的细雨,踏着石板路走到尽头,你会发现一座高大的“东关古渡”石牌坊静静地耸立在运河岸边,静静地矗立在一片雨雾之中。繁华似锦的东关大街,流金淌银的运河古道,它们都早已阅尽了江淮的春色。
“古堤垂柳细条条,朝映晨曦夕弄潮。”吴光辉的散文集《一座湖的前世今生》,以洪泽湖千年历史演变为线索,是一部文化地理史,也是一部社会风俗史,又是一部以思想见长的文学史。回望千年,一座湖读不尽洪泽的前世沧桑;还看今朝,一部书写不完江淮的大美诗篇……